杜桓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洪王妃的手却紧了紧,泛着青光的脸上,正向他露出微笑。
你要说什么?杜桓俯在她脸庞边,她却摇摇头,慢慢松开了手指。
杜桓出了房门,呼出嘴里死亡的味道,风雨之前湿润的空气让他精神大振。三十多年,他一直对洪王妃心存戒备,到了这十年间,每当看见她透析世情的双目,他心中的秘密就更在发抖。现在都好了,他翘起嘴角来微笑,然后便看见杜闵带着黑压压一伙人正闯进来。
一点好心情便让他搅了,杜桓沉下脸来,低声喝住长子,胡闹,半夜三更的,王府内宅是侍卫乱闯的么?王妃眼看就不行了,你这些天又在哪里?
儿子有急务。杜闵不是很怕杜桓,抬手止住身后紧跟的侍卫,慢吞吞地道。
杜桓看着三十多岁的儿子,觉得他越来越象养大他的洪王妃,时不时的,让自己生出一丝戒惧。
什么急务?杜桓沉住气问,黑水大营的兵马已分派完了,银子也交接出去了,万事俱备,就等你回来。
父王,儿子有下情回禀。杜闵说这句话的时候,越过房檐,向半空打量。
杜桓道:看什么?
没什么。杜闵收回目光来笑道,父王容儿子密奏。
书房吧。杜桓走在前面。
杜闵看了洪王妃寝室一眼,叫过一个使女来,对王妃说,我回来了,一会儿就来问安。
杜桓已在廊下不耐烦地侧过身等着杜闵,杜闵向侍卫们低声道:跟紧了。
杜闵总是有些用意深刻的命令,侍卫们原本以为到府中就交托了差事,此时又不敢多问,只得紧跟在后面。
内宅里的书房是杜桓处理最为机密政务的地方,他在书案后坐定,看着杜闵跟进来,问道:你说的急务关不关大局?
既然是急务当然事关大局。杜闵道,给倭寇的五十万两银子,被人劫走了。
什么?杜桓大惊,是哪路人?
尚不知道。杜闵道,儿子去看过了,决非一般的贼寇。
杜桓沉默了半晌,道:你和倭人是怎么说的?
儿子遣人去言道,因他们迟了两天,故而先将银子运回黑水大营,过两日另派人马护送银子送到他们船上。
好。杜桓点头,这是一件。你又如何追查劫走银两的人?
杜闵道:已密令各州县在道上严加盘查,水路里也有水师巡视。另有战船十只本是往少湖部署的,现调了五只出来,在少湖水域里细细地搜查。儿子一路赶回来,想必是错过了禀报的人,现在还不知消息。
这个儿子果然是最为精干,杜桓放下一半的心,却更勾起他的猜忌,他对杜闵道:那么当务之急,是另凑白银五十万,先安抚了倭寇再说。
杜闵道:儿子查过官库,开销了军饷之后,所剩无几,大概只能从府里的库房出这五十万了。
那就这样吧。杜桓道,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来,交给杜闵,另外就是给我找出这帮贼寇来。
是。杜闵心满意足地接过钥匙,道,连他们的主子在内,定一个也不留。
看看你母亲去吧。杜桓道,只怕就是今夜里。
是。杜闵道。
杜闵的出身并不光彩,他的生母王氏是杜老郡王的侍女,老郡王弥留之际,却让杜桓在侍奉汤药的闲暇里成全出现在的世子来。那是早在洪王妃成婚之前的事了,杜桓嫌弃王氏的身份,加上不愿声张这丑事,不但不甚喜欢杜闵,对王氏也冷淡了下去,不久,王氏郁郁而终,杜桓的长子就由洪王妃教养。王妃嫁入杜家五年,未得一男半女,早早地死了心,便将杜闵过继为养子。出身微贱的杜闵因而一夜间成了原配所出的嫡子,到了成年时,由洪王妃上疏得以立为郡王世子,以后继承杜桓的爵位,都是他这等出身的人所不敢想象的。
杜闵对洪王妃的感激却不止于此,王府里的嫉妒争斗随着杜桓晋封为亲王愈演愈烈,杜闵总觉得,要不是洪王妃的教导和庇护,自己恐怕活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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