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别冷笑道:早就知道你不知廉耻为何物,却不料竟无赖至斯。
在我看来,无赖的却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忠臣贤将:国难当头,我奉献公主求和,王室蒙羞,救的却是大理百姓,你们何曾有一个人体谅过?你们人人叫嚣武治,全不顾战后百姓困苦。早知现在太子不安分,今后必自取灭亡,当年就应听了相迈的劝谏,投降中原作罢,我爵不下公侯,乐得逍遥自在;公主更无相思之苦,仍在你公府里恩爱;百姓免于战乱,与中原通商如故,又有何不可!就是因你们拿着祖宗基业唬寡人,一念之差不但害了公主、一样害了你全家性命,战后不到二十年又活生生累死了相迈,今后更会害了我儿和大理无数百姓的性命。而你,鼎鼎肃海公邸小公爷,因一家身亡,便将举国卖给中原人,难道就不算无耻无赖了么?
宋别不自觉地松开攥住大理王衣襟的手指,只觉刹那间天翻地覆,郁闷难言,他苦笑道:好、好、好。你说的半分不假,原来这国家由你、由我这里便烂得透了,无药可救。
宋别、宋别!段希见宋别杀机重敛,忙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你我同窗读书,一`同骑马习射,我待你比亲兄弟还好;你全家虽为我无奈错杀,我却行国礼厚葬;宋别!至少看在你女儿明珠的份上!无论如何,我当她亲生女儿一般养在宫中,没有半点加害她的意思。
我说一件事与王上听,只怕王上便会后悔。宋别叹了口气道,那时噩耗传入军中,我羞愤交加,只盼一死了之,若非明珠还在宫中,我那时便自行了断,怎会苟活到今日,给王上惹出这许多麻烦?
段希一瞬错愕,旋即苦笑道:如你所说,果然后悔莫及。
宋别笑道:你厚颜无耻,大理历代君主中,无出其右者;论到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你却及不上段秉一分。江山代有新人出,王上大可放心去了。
段希见他手中透明的长剑又行高举,知道死期已近,雨声中拼尽全力大叫救命。
宋别道:王上稍安勿躁。此剑名雕雪,薄如蝉翼,若我的剑法够快,王上身上连伤口也不会留下。
段希惊恐万状,望着宋别问道:死痛不痛
宋别想了想,闪电的光芒下展唇微笑,我试过两次,却不觉得甚痛。
那就好、那就好段希望向殿顶的藻井,喃喃自语,浑身战抖地等待着。
又是电掣,明丽如同天光普照,段希瞪着双目,却无从分辩夹杂在其中的剑光。这一年大理王段希五十五岁,暴雨惊雷中无声无息驾崩,身边陪伴的,只是三十五年前的东宫侍读一人而已。
先生
古斯琦在殿门口轻声唤道。
宋别收了剑,替段希合上眼睛,从他花白却浓密的眉间,还依稀可以追想这位大理王俊雅无匹,骑射皆精的年少时代。
率上千锦衣亲贵少年翠岭间飞骑而过,轻抚着臂上雕鹏羽翎,云端俯瞰黑白分明、安详灵秀的大理城,那样无忧无虑的君王就如被时光洗去了魂魄宋别只觉这一剑画蛇添足,自己少年时崇仰的太子殿下,青年时礼尊的王上君主,早在王宫深锁的惶恐不安中耗尽气血,只剩干枯蛇蜕般的躯壳罢了。
走罢。宋别一声叹息。
暴雨却不持久,清凉微风中飘送的只是细密的雨丝,古斯琦与他的随从都是一身汉人短装扮,在前引路,因穿不惯靴子,只得在宫室湿滑的瓦上踉跄。宋别身法却比他们快,因而有暇抬袖擦了擦沾在脸上的雨水。
先生跟紧了,王宫里走岔了,只怕出不去呢。古斯琦回头对宋别道。
那随从手持肃海神枪,一路尽量走得威风凛凛,此刻也扭过身子,对宋别点头催行。
宋别上前道:且慢。路不能这等走法。
为何?古斯琦问道,太子爷关照,这里门前守卫松弛,方便脱身。
啪!
古斯琦话音未落,便有一支钢尖强箭打在他脚下的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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