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口气便知是苏漪,果见那黑马在林中倘佯,若隐若现地远去了。
铁还三道:这苏大小姐遭方白帝冷落至今,却就是执拗,天天在左右张望,也难为她。
段行洲道:这苏大小姐整日里要找你的麻烦,你倒替她叹了声气,难不成你竟转了性不成?
铁还三微微展颜一笑,岔开话头道:你看方白帝与柯黛,俨然是大贵胄的气派,阿傩、王迟等人竟容他们随意打骂,好比家奴的身份。方白帝提起他少时居于西域,莫不是外国的贵族?
段行洲变色道:难道是外敌潜入中原,想坏我们江山?
朝廷边境严实,稍有动静刑部就能知晓,若当真如此,刑部早就能查得清楚,况水色山庄中几员办事的大将均是中原人,饮食举止上不沾半点西域习俗,不似与西域贵族为奴的样子。
段行洲道:若非外敌妄想毁坏中原社稷,何以惊动那个、那个人跑到酒肆中抛头露面,与我们打架呢?
铁还三冷笑道:你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以我之见,就算天塌下来,那人也不当跑到酒肆中去。几个西域人能成什么气候?只要我们坐实了他们的身份,自有刑部连同督州屯兵围剿,何以那个人跑出宫来亲自过问?如今要紧的,正当查明柯黛的客人是何许人也。若知方白帝、柯黛等人与什么人交往,便能猜测他们所图。不如我今晚就去柯黛院中察看。
两人计议已定,与方白帝夜宴之后,便早早回到房中,铁还三换了黑色的短小衣裳,留段行洲在屋中应变,便自院子后墙一掠而出,向柯黛住处悄悄潜行。
柯黛所住的院子铁还三也曾路过,只是从未进去。他往日留意,知道柯黛后院的院墙连着一片竹林,他见开阔处无人走动,便俯身疾行至竹林里,倾听墙内并无人声,展臂攀住墙头,露出眼睛来向内观望。这后院并无水色山庄的人把守,一块空地晾晒着鲜红的辣椒,前面两间小屋,正向夜色里飘送着白色的炊烟。
柯黛不惯中原饮食,从来都是在自己院中开设小灶,此时既然有人下厨,可见柯黛和那客人今晚定是在此处晚宴。铁还三找对了地方,心中一喜,忽见一个着彩裙的使女提灯走来,在那厨房外双手比划着,似乎在催促。那厨房里有人咿咿呀呀,不成语声地抱怨,听来都像哑巴。
有人在远处遥遥击掌,煞是清脆,那使女着了急,从腰间解下一条包着钢尖的皮鞭,啪啪抽地。厨房内一干人呀呀大叫,一会儿便有六个仆妇捧出菜肴来,随那使女低眉顺眼地向前院送去。这些仆妇看面貌都不似中原人,非聋即哑,又不识中原文字,若柯黛院中有些机密事,这些佣人倒省去了不少麻烦。
这一阵慌乱正是时候,铁还三借机跃在半空,足尖轻点墙头,掠至厨房顶上,直起身来,向前院打量。白日里开得恰到好处的鲜花在灯下早恹恹地打不起精神,衬着一院的慵懒,此时的微风都带着靡靡之音,悠然在飞檐前盘旋,风铃细细地响着,好像着意地和唱。
忽自院门处摇曳来一盏暗淡的灯笼,只见一条高挑人影,扶着一个女子的肩头缓步走来,那女子身材窈窕,正是柯黛无疑,而那人帷帽压得甚低,看不清容貌。铁还三见那些仆妇们低着头捧着菜肴鱼贯而入室内,料现在席上安置菜肴之际,必然嘈杂,正是欺身而入的好时机,忙荡身前往柯黛屋子,轻轻落在房顶,正要寻地方藏身以便将那人面貌窥视清楚,底下房门一开,仆妇丫头均退了出来,更有一个滚雷般的脚步声自远处紧随柯黛而来。
阿傩?铁还三立即伏下身子,贴于瓦片之上,不敢有丝毫动弹。就在此时,房门一开一合,柯黛与那人便进了屋。
阿傩走到天井中,四处观望,甚是戒备。铁还三心中叫苦不迭,现在已无退路,好在夜色已深,黑衣融在黑黝黝的山景中,还算方便躲藏,只得等阿傩离去,又盼他千万不要心血来潮跃到房顶上。
忽听得叮叮咚咚清澈的斟酒声,原来柯黛的席面就在铁还三身下,屋内声音听得很是清楚。铁还三拿出最慢最轻柔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耳朵更向瓦片凑了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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