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适逢其事,均觉不枉此行,见那白船远去,都在揣测其中是何许人物,湖面上喧哗不绝,也算一桩盛事。
他们尚在怅然若失之际,那白船却已远离灯节湖面,漂入湖边僻静的芦苇荡中。船尾少女见左右再无船只游人,忙一把扯去头上发冠,撕去身上裙衫,摔在甲板上,纠起眉毛来闯入舱中,靠着火盆打起哆嗦来。
真是冷。她板着脸道,若再叫我扮什么女子,即便是天大的案子,也只让小段一个人办吧。
哈哈,辛苦了。周用从角落里步出,对他笑道,可惜可惜,铁还三所扮的姑娘倒真有几分神采。若非如此,怎能惊动方白帝出来?
正座上的段行洲让出座位于周用,赞道:侍郎大人的武功着实高强,不说那暗器射得苍劲有力,就是那名帖如何到了我的手中,我竟一点不知。
周用笑道:我虽是荫生出仕,但祖上都是沙场骁将,这一门隔空取物的功夫世代相传,真论及其中缘由,却不值一哂。不过小段你做戏的本事却也不小,那一笑当真是高深莫测,连我也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
铁还三在一边听他们不遗余力地相互吹捧,冷冷道:这有何难解?定是小段早将方白帝的名字忘得一干二净,那时见了名帖,顿时想了起来,如此正中下怀的好事,自然要美滋滋地笑上一笑。
嘿嘿。段行洲挠着脑袋笑。
铁还三又道:大人也是谬赞我了。以我与小段协力,不过造些声势,方白帝却无半点关注之意。直到王迟被什么击打了手背,才将方白帝请了出来。不知大人用以击中王迟的,究竟是什么?
周用哈哈干笑了几声,转起眼珠望着天,也不作答。
段行洲问周用道:大人,既然已经结识了方白帝,我们何时才上水色山庄去?周用道:欲速则不达,再等上两个月吧。
三人正在说话,底舱突然奔上一人,对周用急道:老爷,了不得!这船开始漏水了。
这条白船是周用调出刑部秘藏的一份图纸依样而建,底舱设座十六个,由桨夫脚踏轮桨行舟,令行禁止都由上层船舱中的周用打铃调遣。故这船行得虽快,外人相望却只见铁还三一人摇橹,方有惊世骇俗之效。不过周用督造此船之际,时间紧迫,仅用了十日便完工,船体不牢靠也在情理之中。周用听报,忙道:快!靠岸弃船!段、铁二人连同周用心腹家丁十六人都裹了行李准备仓皇逃窜,还未及靠岸,便听甲板、船身各处都是吱吱呀呀响声不绝,最后轰然一声巨响,白船犹如捏碎的核桃顿时分崩离析,船上诸人无一幸免,都在这上元月华缥缈的寒夜,落在青池火色连天的水波中。
春日挽缰向青池里看时,会觉得那水波连着四周暖绿的群山,倒像是一地芳草,夏夜秋日里幽深无尽的青色寒潭,此时却让人不禁想跃入其中,一亲芳泽。段行洲已顾不得身上朝廷发给的华衣和自己的体面,脱了靴袜踩在水中,嬉笑不已。
小岸上的铁还三终于等得不耐烦了,本想直呼其名,想了想只得改口唤道,小主人,赶路要紧,上岸来吧。他甘做人婢,自然是万般委屈,这句话压低了声音,说得阴沉,段行洲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忍不住一个寒噤,忙道:好、好、好。这水也凉得很。
青池水是山间融雪注入,自然是极凉的。旁边一个身披蓑衣的老者放下鱼篓,笑道,要不白银鱼为何会那么肥厚?不过小哥儿浸在水里那么长时间,只怕要冻伤了。
段行洲不以为意,只说了句多谢,便穿靴上马,继续赶路。一路岸堤沿山势蜿蜒,近湖处垂柳拂水,满目均是玲珑的新色。待转过这处山脚,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水寨盖地而踞,黑压压的气势乘春风扑面而来。
这可不算水寨了。段行洲咂舌道,当比一座城池。
淡静、淡静!铁还三不住提点他,眼前就是水色山庄了,记得拿出些世外高人的风范来。
段行洲立时变了神色,抿起嘴来,口角带笑,学铁还三眯着眼睛。铁还三蹙眉道:倒不像世外高人,只像个色迷迷的阔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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