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孝见他们人已走远,方才松了口气。忽然之间,只觉浑身无力,伤口剧痛,一下子便瘫软了下去。
“卜孝——!”乾隆一个箭步,跨上前去,扶住他望后倒下的身躯。
“皇上……他……此人……有他,才可保得皇上安全,我……恐怕……”
“不,卜孝,你……你会没事的……”乾隆急道。
卜孝淡淡一笑,涌出热泪两行,忽然眼前一黑,便不省了人事。乾隆颤手探其鼻息,兀自尚未气绝,忙掐其人中,果然一阵抽动,不禁大喜,回头冲呆立一旁的吴知县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快请大夫!!”一边撕下袍摆,替卜孝拔下灵蛇剑,立即包扎起来。亲自抱他进内厢房,关上房门,许久方出,头上热汗涔涔。这时吴县令已叫来了大夫,忙忙进去探看。良久才道无碍,为他上了药,开了方。乾隆见卜孝没事,对吴知县叮咛再三,方才离开;吴知县只有唯唯而已。
书房中,两名差人正看着陈家洛,猛见皇上驾临,急急跪下请安。乾隆挥挥手,众公人均皆回避了。重穴被封、瘫坐于地的陈家洛见四爷到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道:“好个四爷!好个皇上!我没想到你竟会是天子,你也没料到我是‘红花会’的‘逆党’。哼哼,我现在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恐怕我这块挡箭牌对陛下的小命,还有些用处……”
听他言语之中颇多讥讽,乾隆不禁默然:“没想到他一知自己的身份,竟会如此敌视于朕。”乾隆叹了口气,缓缓坐到椅中,呆视着家洛。见他别转头去,不理不睬,柔声说道:“朕……唉,我没料到,你父亲一生为我大清鞠躬尽瘁,你,你却……”
“哈哈哈哈,”家洛忽然苦涩地笑道,“你们满人占了我汉室大好河山,又残压我汉人无算:嘉定三屠,扬州十日!种种耻辱,没齿难忘!!——先父他,嘿嘿,嘿嘿…
…”
乾隆见他目爆精光,咬牙切齿,不禁周身一战,黯然道:“‘民可载舟,亦可覆舟’,朕深谙其理……可那明思宗若得民心,又岂会教李闯踏破紫禁城门?李闯若有道,又岂能兵败身死?现今大清开国已近百年,虽或不及贞观、开元,但总算是国泰民安、气象平和。好容易开创的太平盛世,难道尔等忍心为了所谓的‘满汉之别’,而将百姓再次卷入战乱纷争中去么?”
见陈家洛慢慢低下头去,若有所思的样子,乾隆徐徐起身,走近一步,又道:“至于嘉定、扬州……那也已是过去,朕一直都在努力,要做到满汉一家……”
“哼,人都已死,再猫哭耗子,又有何用?不管如何,汉就是汉,满就是满,满汉怎可一家?”
“为何不可?我保证,不久的将来,你就会看到……”
“将来?你还有将来么?你以为挟持了我,‘红花会’的弟兄就会放过你?个人生死算得了什么?大不了我们两个玉石俱焚。到时,我陈家洛就可名垂史册了,哈哈哈哈……”
“糊涂!!”乾隆见他如此顽固,不由恼怒。一拂袖,出了门外,抬眼仰望苍天,一时无语……
此刻的“红花会”众豪杰仍在外头四处游走。可见衙内戒备森严,且又投鼠忌器,一时不敢贸然行动。就这样,直挨到了金鸡东升、朝蔼纷纷之时,依旧下不了手。却在卯时初刻,众人依了四当家“活吴用”许汐还的主意,分别扮作平民、商贩,在府衙四周来回巡视,以希冀能了解里边的举动。于万亭与许汐还二人妆成货郎的模样,在衙门口吆喝,还不住探头内视,被两名差役轰走。他们两人并不远离,在五丈开外扎下,装作是在整理货物,却不时偷眼觇视。
天交巳时,已近晌午,许汐还刚想到县衙后门处转转,忽见门口差役让到两旁,从内走出三人:为首者,乃是县令吴有才;后跟一人,身着银鼠夹袍,手摇折扇,顶戴尖顶斗笠,四处放下白纱,遮住面容,认不真切。随后两名公人,架着一名男子。看他的举止打扮,宛然便是家洛——只是穿着臃肿,双手反剪,笼于袖中,亦是白纱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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