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更天替她的两位老妈子蒋妈和王妈剪裁两件布衫儿,主仆三个人谈谈也还热闹,因为小丫头燕儿只管倚在桌旁打磕睡,姑娘这就把她们都打发走了。
姑娘静坐窗儿下,回忆新绿繁青吹花席上情形,她倒是有点懊悔不该话讲得太多,这样她就不想睡啦!
蓦地窗沙上疏落落撒上一把沙,跟着又是一阵嘘嘘吹气声响,姑娘相信有鬼,但是她并不害怕,兀自危坐不动。
吹气的人眼见吓不倒人,率性儿截破窗纱伸进一只黑黝黝的鬼手,姑娘这才推椅往后退,虽然她还是非常镇定,一双饱具智慧的眼睛使劲盯住那只鬼手,她觉得这鬼手柔不见骨,指甲儿亮得透明而且尖得可爱,忽然心动立即抽占一课。
这当儿鬼手刚把桌上一方绿手帕攫了去,姑娘欠身扑向前,拍开窗格子笑声儿叫:“郭夫人,邓夫人,走好呀,楼下黑呢……”
第二天一清早,繁青教小丫头给翠姑娘送还绿手帕,另外附个短短的小启。
姑娘看过脸上一片通红,立刻把那一张桃花牌搓成一团抛在火炉里烧掉。
厨房里张妈刚好进来问姑娘今天爱吃什么菜,眼看姑娘这么一个神情,老妈子怔了一怔问:“干么啦,大清早也生气?”
姑娘在梳头看镜子里一张脸红得一朵山茶花,赶紧垂下眼睫毛,拍一下梳子说:“瞎说,谁告诉你生什么气?”
张妈笑道:“那你为什么红光满脸呢?”
姑娘娇笑:“你管我的……”
张妈道:“信里头讲什么呢?干么拿来就烧掉呢?别是碧哥儿来跟你讲什么体己话……”
姑娘站起来,两只手还按在髻儿上叫:“妈妈,你疯了吗!”
张妈道:“不是碧哥儿也必是邓家太太的,我看见送信的丫头是海棠厅的小杏儿……”
姑娘叫:“下去,下去教蒋妈给我打洗脸水来。”
张妈笑道:“碧哥儿也好,邓太太也好,我猜的总是一回事,昨天你不是讲要预备四个洞房。”
姑娘真急了,她轻轻的跳了一下小脚叫:“妈妈,你怎么啦?绿姑娘不在家,怕没有人来呕我,真气死人……”
说看她放下右边手,抢了妆台上挑头簪,佯作要截人家的嘴巴。
扶梯上有人接着笑起来叫:“可别气死了,我这贺喜的是来迟了一步。”
姑娘一听是诸葛先生的声音,她急忙又坐了下去。
进来的果是绿仪姑娘,张妈迎着请安。
绿仪笑道:“妈妈早,你们一早上就吵嘴……”
张妈拍着手说:“可不是,她专会替别人打算盘,她身上事没人管。畹姑娘红姑娘平安回来成亲,各位夫人们是不是也应该想到她呀!”
绿仪笑道:“你怎么知道畹姑娘红姑娘要回来了呢?”
张妈又拍一下手说:“我们早些天就听她讲了,也还说侠二爷……”
小翠失声而叫:“妈妈,你再胡扯,我今天就不吃你烧的饭。”
张妈晓得姑娘真着急了,赶紧说:“我不讲啦……今天还是老规矩鸡爬豆腐,笋片汤?”
姑娘说:“成,成,什么都好,我的好妈妈。”
张妈扭翻身便走,边走边嘀咕:“老是笋,豆腐,青菜……倒像是胎里素,这体力怎么能希望好?”
小翠姑娘回眸膘了绿仪姐姐笑:“先生,您不瞧,这婆子多讨人嫌?”
绿仪哈腰拂袖装作摇动羽扇子模样说:“据山人看来,还是主公待底下人有恩……”
小翠笑道:“未见得……我总想人家一把年纪了,抛家庭,离骨肉,来这儿侍候呼唤,我们好意思装模作样?”
绿仪道:“每一个上人,太太们或姑娘小姐们,她们都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她们常常都会忽略了这个道理。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郎红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