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猛的扭回头,一张俊脸儿红得像透熟的苹果。
吹花笑道:“怎么样?少爷,还可诵么?”
三爷搭讪着笑道:“好极啦,妈妈,是姐姐的诗草咧……”
眉姑道:“看了就要你改,你就别走啦!”
三爷笑道:“一字不可易,我不敢唐突女学士。”
边笑边把册子合上送还桌上,站起来又轻轻摸了一下皮页,红着脸说:“明天我一定来的。”
说着倒是立刻告辞走了。
杨吉庭这一夜差不多就没睡觉。
大清早散朝退班他又往家里跑,这时吹花和眉姑都还没起来,姐儿俩齐胸盖着夹被儿并排儿躺着聊天。
吉庭老哥哥无所谓避忌,他也还是一身朝衣朝冠闯到床前笑:“夫人,你怎么又睡下啦,派人接小眉回来么?”
眉姑道:“大人,您向来不慌不忙,今天干么着急啦……我跟大妹谈过了,恐怕您这泰山有点靠不住。”
吉庭叫:“大妹,你可是不愿意么?我们的颂花的确不错咧。”
吹花笑道:“我倒是千肯万肯,只怕您大人不肯……”
“怎么说?”
他伸手揭开罗帐。
吹花屈起一只臂弯枕着头,眼觑杨大人满脸惶恐。
她心里也是很难受,怔怔地说:“你去更衣啦,忙什么。”
吉庭钩上帐,慌不迭就屋里脱掉官服交给大丫头拿走,回头扯张椅子床前一坐,睁大眼睛只等吹花讲话。
吹花瞅他半晌说:“你大概很喜欢颂花?”
眉姑道:“……等于性命一般爱惜。”
吹花点点头说道:“纪宝夭相,活不到十六岁……”
“胡说!”
“坐下……你晓得我会看相。”
“真笑话,什么叫做相。”
“做大官的人不懂相理那才是笑话……我懂是懂并不高明,可是有个高明的人批定宝三他……”
“那一个?”
“崔小翠……你别看不起她,这位姑娘术数通神,讲的话十拿九稳,同时她又是极爱惜宝三……
她再三吩咐我,在这一两年内必须让宝三削发出家,我决定明年送他去新疆拜海容老人门下。”
“我不相信,你别胡闹。”
“小翠的话绝对可信,我倒希望你不要胡闹。宝三昨夜临走连说两句‘我明天一定来’,可见他对颂花那几首诗感动很深。
今天你把颂花接回家让他俩见面,我保管彼此都会满意,你说,怕不怕找出麻烦来呢?
我以为既然不可以牵合,还是别教他亲近,宝三心眼儿非常多情,而且极端刚愎自用的……”
眉姑抢着叫:“吉庭,大妹讲的是好话,我们那个丫头也是个死心眼儿,一对子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别看人小,人小也许花样更多……算了吧!你还怕女儿没人要……”
吉庭想了想,叹口气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垂着头迳自走了。
吹花、眉姑起来时,吉庭却又上衙门去,这一整天他就没有回来,眉姑难免不放心,吹花也觉得很难受。
好不容易等到天快黑了,我们杨大人这才回家。
可是仍然不高兴,神情十分颓唐。
吹花看大哥不啻同胞手足,想尽方法逗他说笑开心。
眉姑打起精神厨下操劳,预备好几个菜让他兄妹畅怀痛饮。
掌灯时,皓月临空碧天如洗,吹花教把桌子排在院子里喝酒乘凉。
菜上来喝不了两三杯酒,门儿外人语马喧,报李侍郎驾到。
原来李星桥出门赴宴,顺道儿载送干女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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