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怨气冲天,其实也还是自私作用,他是怪人家不帮他的忙,不跟那二三十条大汉再拚下务。
人也总是都有偏心,海盗假使维持个强硬到底,那些大汉自然不能全无损失,但海盗不免就死无噍类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好听点知难而退,海盗不能全是傻瓜。
侠二爷活该气得要死,他向来没动过肝火,这一发起牛性倒是相当顽强,执意先除海盗余孽,再说追赶和尚。
刘策这一辈子水上讨生活,足迹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平日耳闻目击深嫉海盗为恶多端,眼见侠二爷有了气,不但不加阻劝,反而挑拨着说:“贼人平白增添大批党羽,看起来急切难图,此去入川水流愈急,审时度势绝无下手救人机会,既然不可作为,追贼事非急务……”
他又说:“海盗为什么跟和尚火拚?长途掳人西行目的何在?那些新添爪牙,像是西康官吏,他们和喇嘛合作究竟为着什么?
这一个个不可解的谜非要打破,必须擒个海盗活口拷问明白,否则势单力孤冒昧摄敌,须防打蛇不着又被蛇咬……”
又说道:“喇嘛远来异域,决不敢侵犯鄱阳湖,如果没有海盗为之领港,瓮子口未必便能偷渡,南湖邓家军无从吃亏,翡翠港何至被袭穷原究始鼠辈罪无可赎,除之不为太过……”
刘策这么那么详细一分析,纪侠越发下了决心,他也还肯接纳人家的劝告当时强自纳定性儿,喝两杯酒好好睡一觉。
等到五更天,两艘船解缆登陆,刘策才去唤醒他准备下地。
这位名领港虽然上了几岁年纪,到底饱经风霜的人腰脚还济事,他也换了一身衣服掖一柄单刀跟随二爷登陆。
这地方老人家也计不清来过多少次,每条街每条巷他都认识,把二爷带到一家旅店敲门。
这家旅店实在不怎么漂亮,但落在这地方就算难得,楼下零沽卖酒,楼上居住旅客。
老掌柜叫章安为人和气,当年却也是江湖上走红的人物,眼下却只剩个十六岁孙女儿,芳名玲姑,陪着他守着这一间店过日子。
当时刘策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立刻有人答应。
门开开,光芒万丈,眼前站着一位至多不过十三四岁姑娘,前发齐眉后发披肩,美丽的脸庞儿,星一般明亮的眼睛,微张着小嘴,浅露着雪似的白牙。
她好像有点吃惊的样子,紧盯着侠二爷出神,手中高擎着蜡台,身上穿一套银灰色布裤褂……
刘策说:“打扰了姑娘,我们路过三斗坪,专程拜望章老哥,我姓刘,叫刘策。”
姑娘敲一下头,霎霎眼说:“章爷爷刚去睡,老人家酒也多了,你们请随便歇歇,要什么呢我可以帮忙……”
她略略侧身让客,一双明亮眼睛也还没抛下侠二爷,刘策拱拱手进去了。
柜台上还亮着两条蜡,照耀店面如同白昼,一张白木桌子上杯盘狼籍。
桌旁蟠踞着一条极其轩昂雄伟的中年汉子,约莫三十四五年纪,依然美如冠玉,高卷起白绸子短褂两边袖口,露出虬筋纠结的粗臂。
一只手紧接住酒筒儿,白里透红的脸堆满了笑,瞪视着跟随刘策背后进来的少年人叫:
“哥儿,那儿来?保水路镖么?真是年轻胆大……过来,喝两杯,谈谈保的什么镖?……”
刘策赶紧作揖说:“我们不保镖,探亲路过……”
姑娘旁接着说:“不保镖干什么的?他手里卷着宝剑,腰里掖刀,还带镖囊……”
她直伸出一个指头指住纪侠。
纪侠见她娇戆可掬,不由开玩笑说:“这儿是黑店么?你太认真了!”
姑娘霍地把手中蜡台顿在柜台上,嘿嘿披嘴:“别神气,五更天带剑登门,找章爷爷还能有好事吗?你,你,你不说清楚就不要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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