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我替某小姐报了仇了,我的气也平了,要杀要剐,听凭你怎么办,有我一身承当。我所以一定要你坐大堂问我,就是要使得今天听审的人都知道,南为昭那畜生实在是死有余辜,你不要改我的口供,替他们绅士人家隐瞒这种仗势欺人的恶事。我的话就是这几句,你也不必再问。”
长沙县只得照录口供,详请臬台办理。
这两案都到了臬台衙门里,可把季白眉为了难了。覃家的案,非办士明和学礼不可!可是严智庵求了北洋大臣,一个电报给湖南抚台,说是:“听得覃士明父子被冤下狱,务必慎重办理。”大帽子压下来了。若不办士明和学礼罢,本城的绅士帮决不能够答应;要替士明开脱,非得开脱姨太太不可,要开脱姨太太,只得把所有的罪完全做到广东老妈子身上,公事才交代得过去。但是,举人秀才们的起哄和彭又签的请求反坐,总总碍手得很!
季白眉再三算计,只有学诗可以出头来疏通,便派人去问学诗可要办士明和姨太太。学诗此时已经在那里要想法子保全父亲,而今当着人,自然不能够说除开父亲、专办姨太太的话,只得担任疏通。后来疏通妥帖了,马马虎虎把广东老妈子办了一个充军,同时开脱学礼,只专推在姚子蓁身上。此时已把姚子蓁拿来,定了一个监禁的罪,算是结束了。
南家的案,虽然只有南家一面有势力,只是怕关大雄又溜跑了,不能不拿点良心出来判断。却把易满太婆的心腹人拿到了,问明引诱某小姐的口供之后,季白眉便叫大少爷去劝南为昭的兄弟道:“如果要办关大雄的死罪,免不了叨登得死者的罪恶出来;若不一定要办关大雄的死罪,叫他坐牢底,倒是干净的办法。”南家商量一会便答应了,这才把关大雄定了一个绞监候。
季白眉拿出全副精神闹了许多时候,刚弄清楚,发回长沙县去办。县太爷算是吐匀了一口气,可是受了个少的申斥了!谁知接着又是程景明来告状。
县太爷因为又是绅士帮里的事,怕闹大了,又碰上司的钉子;赶紧派人去通知祖洛,一面去拜会洪盐商和归老师探探口气。洪归都说:“且等祖洛上城来再说。”及至祖洛上了城,又病倒了几天,这才由祖洛请了洪归两亲家仔细研究了一会;算是归老师明白,大骂景明胡闹,勒令把案子呈请注销;只将傅妈和大少奶用的一个尖嘴老妈子送到县里,每人打了几百嘴巴完案。
可是归老师因为长沙城里的巫风太盛了,便约了虞幼文、彭又签、张辛伯一班人,诸抚台严行拿办。这一个雷劈了下来,便把李炳荣、胡汉升、易福奎一班人都吓的远走高飞。季白眉便也想起覃绳武是冲傩的锣鼓震得吐狂血死的,便禁止冲傩。一时师教的人因为断绝了生计,都到皋台衙门口跪香;季白眉看了可怜,便限制冲傩的时间只许到晚上十二点钟为止,并不准打锣鼓吹牛角。
长沙人便仿师公的腔,唱起几句口号来,道是:“太太们坐在家里闷得慌,冲一个哑傩保平安。夜猪杀得不耐烦,杀个早猪顽一顽。”当时的巫风,便稍微平息了一点。
公孙宾之和柳三阿公李五长子在飞觞阁吃了一顿,探出许多事情,心里非常高兴。当下又同到福寿楼抽了一会烟,见姚子蓁罗满老官都没来,便回到家中;思忖了一夜,天刚发亮,就去找傅继祖。
傅家的底下人是向来熟识的,一见公孙宾之进门,笑着回道:“公孙少爷好早!我们少爷昨晚才从湘潭回来,起更时候谭少爷又来谈了半夜,四更天才睡,此刻恐怕还没醒呢!”公孙宾之道:“你快去叫醒你少爷,我正要到湘潭去,有要紧话和你少爷说。”那底下人答应一声去了。
公孙宾之便自己走到书房里来,独自坐着等了一会,心里又急又无聊,便抽开屉子来看;只见一张有绉纹的字条,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了几个核桃大的字道:“送西长街福胜旅馆姚二爷。弟下午在福寿楼,晚上在有-子家。罗德胜拜具。”正在不解,傅继祖出来了,不等公孙宾之开口便道:“你也要到湘潭去么?”
公孙宾之指那字条道:“这是那里来的?罗德胜就是罗满老官吗?”傅继祖道:“这倒亏你,一猜就猜着了。”公孙宾之道:“那姚二爷一定是姚子蓁。”傅继祖道:“不错,这个你且不要问,等一会我自然告诉你。你忽然要上湘潭干甚么?莫不是因为罗满老官要上湘潭吗?”公孙宾之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意思?”傅继祖大笑道:“你可以不必去跟寻罗满老官,谭延寿已经去了,我们只管缓缓的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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