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怪异传(7)

2025-10-09 评论


    罗满老宫叹口气道:“彭大老相被鬼迷死,只有我最知道得清楚。你道,他为了甚么?就是为了令牌被鬼偷了去的缘故。”傅继祖听了他这种自相矛盾的奇谈,实在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你不是说鬼怕令牌吗?鬼又如何敢偷令牌呢?”罗满芒官正色道:“偷是鬼要偷的,动手的还是人!不过鬼主使那个人来偷就是了。说起来话又很长,我本也不知道,还是彭大老相对我说的,你知道有个诸天教吗?”傅继祖道:“我听也不曾听见过。”罗满老官道:“待我从头告诉你。”

    罗满老官抽了两筒烟,拈起水果吃着,慢慢地说道:“去年腊八日,我有事要进城,就走彭老大相那里去赶早饭。看见他骨都着嘴,坐在那里,一家人都——惶惶地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敢言语。我诧异起来,便问他们是为了甚么?彭大老相便道:‘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要同你讲哩!’就邀我到他书房里,关上门对我说道:‘我的令牌被他们偷去了!’我便道:‘他们是谁?怎么偷去的?’他道:‘就是长沙这一班诸天教的人,但是如何偷法?我还没有查得出来。因为这令牌我藏在书箱里,用白纸装钉成一部书的样子;当中挖个窟窿,把令牌安放在窟窿里。昨天我还看见,今天早上忽然不见了。’

    “我又问他:‘诸天教是什么?’他说:‘就是从八卦教分枝出来的。从前的八卦教失事之后,分为南北两派。北派又因为林清失事,几十年来销声匿迹;虽然在长毛捻匪里混过,却不曾有大举动。直到庚子年义和团出现,大兴了一下,而今可就散了聚不起来。南派自从齐王氏失了事,他手下两个大徒弟,是黑丫头、白丫头。黑丫头死在湖北安陆府;白丫头带了些人,躲在贵州大竹子山,就立下这个诸天教,白丫头就做了教主。后来人教的渐多,白丫头从大竹子山搬到江西袁州的天马山里,修盖一所诸天庙。定下规矩,教主之下,设一个总掌教;各处地方都设一个掌教,十年一任。教友当中有法力最大的,便升掌教;掌教当中法力最大的便升总掌教。每逢甲年,在天马山开诸天会;各处的掌教都想争这个总掌教,各处的教友有法力的都想争掌教。后年是甲辰年,所以教里的人都在那里预备。

    “‘我自从学会了五雷火,又得了这令牌,他们早就来劝我入教;我因为法力很浅,没有做掌教的资格所以不肯。上一年甲午年开会,现在的长沙掌教李炳荣,想借我这令牌去到会,我没有答应他;因为他的法力是高,所以争得了掌教。这一回开会的日期近了,便有许多人想来借我的令牌;知道我不肯,便出钱来买,我那里肯卖呢!所以他们就来偷了。’

    “我便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他道:‘我非得追回这令牌不可!所以要请你帮我一个忙。’我道:‘怎样帮你的忙呢?’他道:‘我现在还没有查出那个下手和主谋的人来,暂且不要你做重要的事。在这年节边,你也不能专心一志的替我做事,而今我只托你每天到我这里来一趟;我如果出去了,你替我守住这间书房,不许有人进来就得了。将来我总重重的谢你!’这种轻松的事情,我当时自然答应了。每天总去替他守书房,彭大老相他也天天出去;过了十来天,他居然把令牌弄回来了。”

    傅继祖道:“他老先生如何弄回来的?”罗满老官道:“据彭大老相对我说的,真正吓死人!”

    原来彭大老相自从不见了令牌,就去找李炳荣,要李炳荣查出偷令牌的人来。李炳荣道:“我们教里现在长沙有道法的人,够得甲辰年争掌教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排教的胡汉升,一个是师教的易福奎。他两个都很正派,决不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而且我在这里掌教,他们绝不会有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据我看来,恐怕是外来的法师做的事。我早就疑心一个人,因为一向没有出甚么大事情,所以没有去问他;而今说不得非得去找他不可,不过很要劳神费力就是了。”

    彭大老相道:“我却也疑心到一个外来的人,我说出来,你看对不对?前月城里办皇会(前清时每逢皇太后皇帝万寿,官场提倡人民庆祝,名叫办皇会。慈禧太后是十月初十日生日)。我和一个朋友去逛,看见一个摆灯谜摊子的(皇会中有许多玩意,灯谜也是一种。在街旁边设一桌,桌上放灯,横写文虎候教字样;下粘谜条,是为灯谜摊子),是个精穷破靴党的朋友;戴一顶开花的瓜皮小帽,穿一件许多补丁而又油腻发光的蓝布夹袍;拖着一双打鼓板的破鞋,高高兴兴的在那里,一面接应客人,一面连写带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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