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说主人不在家,客人就不该登堂入室,然而皇帝一往情深,他一定要看人家香巢。
终于君臣俩让那老妇人带到地窖里来,一切还都没有变动,前后两个厅屋仍然美好如初,炉酒留温,瓶花犹艳,卧室里锦衾虚设,烛泪未干,残脂零粉,恻人心脾。
皇帝徘徊妆台边,偶然伸手揭开镜盒,看见底下好好的排着一串珍珠,认得那正是昨天送给梅问的礼品。
这串明珠下面另有一张红笺,拿起来看上面写着两行簪花正楷:“幸接天颜,备承宠锡,倚闾母老,敬谢明时。梅问顿首。”
读过了这两行字,皇帝着实发了一会怔,他慢慢的拿笺儿叠个方胜,收在怀中,凄然念道:“凤兮凤兮,何其决绝兮……”
念着,走到厅屋上,亲自倒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顺手儿把杯子摔在桌上打个粉碎,回头看住怔在一旁的英侯:“回去告诉宛平县一声,派人看这地方,谁都不许来!”
说着,又留恋了一会儿,这才动身走了。
君臣两匹马走在路上,官家前头不住的唉声叹气,后面英侯却也是忽忽若有所失。
他护送官家回宫后,忙不迭的赶回潘公馆报告消息。
安侯一听说人家姊妹果然回去,皇帝老头子果然扑了一场空,他就好像报了冤仇一般欢喜。
婉仪认为梅问聪明自爱,浣青也说她不愧知机,大家这一交口称誉,英侯却也乐了。
晚上,安侯偷偷地溜在英侯床上睡觉,哥儿俩谈了一个通宵,五更天便起来去见老姨太婉仪。
哥儿俩守在佛堂外面等侯老人家做完了早课,英侯先进去礼佛,拜了佛再给老姨太请早安。
婉仪自然很喜欢,留他佛堂裹喝茶,喝茶免不了聊天,于是英侯就说官家昨天告诉他,要他当宛平县知县。
婉仪吓了一个大跳,急问恳辞过没有?
英侯说是苦辞不获,上意十分坚决。
又说敬侯安侯,恐怕都要出去应考科名,皇上殷切垂问,谆嘱不容闲散。
英侯这一信口撒谎,婉仪着了道儿啦!
她说:“这年头决不可说当官,前一辈的好不容易摆脱出来了,后一辈的又钻进去那实在太可怕了,总要想办法躲过去才好。”
说着,安侯也进来了,他说,宛平县知县简直不是人干的,那必定要有乌龟度量,驴马精神才行。
说英侯一副火栗子脾气怎么搞得通?
又说应考科名就不容不当官,眼前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官还不是众矢之的?假使分发个榜下知县,那还不是找死。
又说烽火漫天,家是搬不动的,人赶快逃避还来得及,唯一办法只有让他兄弟出门游历去……
听说游历,婉仪立刻点头赞成。
她老人家也料到他们哥儿俩意在新疆,想一想新疆也还可去,马上就把浣青叫来商量。
商量的结果,决定让英侯安侯敬侯三兄弟打伙儿出门。
当天浣青便去隆格王府,禀明福晋,说是小兄弟远出寻父,央求福晋转恳老王爷诸事关垂。
福晋说寻父乃是行孝,没有什么讲不过的,她可以负责答应这个请求。
浣青回来又派人请到松勇告明一切。
松副将并不反对,倒说是男儿应该读万卷书,更应该行万里路,英侯兄正是游历的年龄,他介绍两个人担任西行向导兼做跟班,劝浣青只管放心。
于是诸事就绪,一行人五匹长行健马,择日上道。
既然讲是游历,当然到处都要耽搁一下,他们走山西太原越河南开封,出潼关过宝鸡,一路跋山涉水,踏雪犯寒,直到第二年三月中旬,才到了迪化。
在迪化稍事逗留,便又迂回取道哈萨克而来。
春水方生,草木向荣,风景之幽,使人流连忘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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