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门虽设常开,窗户长年封闭,就是门缝儿也要拿绵纸来给裱个严密。
好的衣服当然不能穿,带有刺激性的东西也不可吃,目不见五色,耳不听五音,非要做到无限耳鼻舌心意。
总而言之,人生的一切欢乐与她无关,一切的哀怨却要她一个人承揽。
搞得好,表面上自有些好事的人们咂嘴诋舌来一阵赞叹颂扬,到盖棺定论时,还可以博得几副好挽章。
官府方面一些表彰。
搞不好呢,那是很糟糕。
所谓搞不好也不一定真要偷汉子,只要她带点言笑不庄,举动失检,罪名就算成立。
许多不甘独浊的娘儿们非要拖她下浑水,非要使尽吃奶气力设陷她,非要迫她走上自杀的途程。
然后那些娘儿们才能够呼出一口气,认为替妇女界洗刷了奇耻大辱。
所以,上门守节这玩意在古代也不能太多,谁也都晓得那是吃力不讨好的。
可是梅问竟会一头钻进圈套,她进京的目的只想奉姑守节,守节两个字在她视为殉情,决不带一点虚荣作用。
坏在老姨太婉仪讲究礼教,假使率性儿按照老古法澈底办下去也好,大不了还不过牺牲梅姑娘一生。
偏偏浣青又只是半瓶醋,她不忍将媳妇禁闭,认为那是把人家送进地狱,她主张变通,她说:“眼前闭户穷居,门庭冷落,家里除了顺侯,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子,他又是不常进来,我们对内实在不必泥守古法。再说,像我们家娘们也还能干出丢人的什么事?”
浣青这一讲,婉仪倒是不便反对。
因此,梅问就住到隔墙外女客厅里去。
那地方只有两个房间,一个不太大带着落地窗格子的厅,也有个很多花木的院子,说清静的确清静,关起两扇门,只有小鸟儿飞来飞去,连猫儿狗儿也难进来。
梅问她把厅布置成读书去处,两个房间一个算卧室,一个做盥洗室。院子里再拾掇出一块空地,预备晨起练练剑打打拳。
姑娘生来多才多艺,文学武技不必讲,她有一手好围棋,也会管弦丝竹,又有很好的园艺技能。
至于娘儿们该会的玩意,她还有什么不懂?
这客厅成了她的天地,她翱翔滑游其间,尽多自由,尽多乐趣。
像这样的守节,倒也算不了回事。
也就因为不算回事,所以底下弄出一场风波。
她移居以后,倒是不常出来,吃饭洗衣服,要茶要水,这些有浣青的大丫头银铃儿给办了。不相干的事,她总不肯随便叫人帮助。
银铃儿现在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她嫁给一个开药铺子的掌柜做续弦,姓李,南方人,夫妻两口子算是乡亲。
成婚后彼此都满意,不满意的只是李掌柜命中无子。无子那还成?两口子不免要加一倍努力。
努力还没有影子,这问题只好靠药力解决。
药铺子有的是扶阳滋阴十全大补,这就等于借债开销,其结果必然破产。
李掌柜不久得了疯瘫症侯,床上一躺十来年,钱花光了人也死了,银铃儿只得回来投靠浣青。
这也还是最近的事,现在便由她照料梅姑娘。
梅问给她的工作有限,而且有一定的时间,这使她感觉不大过瘾,所以她又兼着服伺查老太太。
说佣工眼前潘龙查三家只有三个人,一个银铃儿,一个邓妈,一个沈嫂子,以外有个门子老王。
沈嫂子专管厨房。
邓妈包办二老姨太宝莲屋里杂务。
婉仪、浣青的事多半自己干得。
玉屏侍候查老太太,一家子算她最忙。
沈嫂子也是个寡妇,她江南人会烧南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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