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瑟哀弦(232)

2025-10-09 评论


    她叫兰儿。

    兰儿打着黑油油大发辫,辫末扎着一大把红绒绳,老是由胳肢窝里牵过来料正在指头上,站在店门口,溜着一对乌黑大眼睛东张西望。

    车儿轿儿马儿驴儿什么东西都好玩,老的少的夯的俏的什么样人都好看。

    她活泼像个乡下大姑娘。脸庞儿是一只透熟的苹果,一张嘴比樱桃大不了太多,柳腰儿窄窄,小脚儿尖尖,一身大蓝布裤褂,下面撒着裤腿儿,七分天真三分娇憨支持她三个字:美而艳。

    说芳龄就更动人甫届破瓜。

    这两天张家酒店生意特别好,虽然不卖菜,大小爷们总欢喜带包花生米两块豆腐干,爬在柜台下找张老头聊天。

    兰儿有时候也帮着打酒,或者是递个盘儿碗儿。

    三天中,张极从店前经过两次,两次他都望见了兰姑娘,可是他总坐在马车里,姑娘也总没有机会过去碰车。

    第四天一清早,他步行上街,穿着一件绿罗衫子,脚上薄底凉鞋,老远处两只贼亮眼睛就把姑娘扫了两眼。

    姑娘打个机灵翻身进店,柜台上抢了半碗酒汁儿,准备钓鱼。

    鱼儿身上的绿罗衫就刚飘在门口,姑娘半碗酒汁泼个正着,扭回头叫:“外婆啦,城里的灰真多呀,我受不了!”

    张婆婆在里面答应:“谁叫你老站在街上啦,进来吧!”

    说进来,可就进来了张极,他装做生气的样子,站到姑娘背后说:“讲理不讲理,你怕灰拿酒泼在我身上?”

    姑娘扭腰肢眼看人家下襟一片湿,粘糊糊的还糟蹋了脚上一只白袜子。

    她立刻惊惶失措,小脚儿站不牢,背倚着柜台说:“我,我没有看见你……”

    张极笑了说:“没看见?你不是有一对漂亮眼睛……”

    张婆婆抢出来说:“什么事呀?爷……你可别吓坏了她。”说着,她便把姑娘推进柜台里面去。

    张极着实看住老太婆,问:“她是你的什么人?”

    “爷,她是我苦命女儿的孩子。”

    “那里人?”

    “长辛店。”

    “长辛店不算乡下,怎么这样淘气?泼了我满身酒汁儿!”

    张婆诚惶诚恐地说:“该死,该死,爷……”

    张极笑道:“你骂谁该死?”

    “该死,该死,爷……您不是赵大人府上的王老爷吗?”

    “你是怎么讲的?”说着,他拖了一张木头凳子坐下了。

    “我说,对不起您。请你脱下来,我教她洗干净晒,马上给您送去。”

    “看地这样子还会洗衣服?”姑娘扑在柜上说:“会,我会!”

    张极笑道:“这料子能洗吗?”

    姑娘道:“不能洗,你好意思要我赔。”

    “你现在不怕我了。告诉你,我非要你赔!”

    “你顶神气!”

    张极霍地站起来:“怎么样?”

    姑娘惊叫:“外婆啦!”

    张极又笑了,笑着又坐下问:“她今年几岁?叫做什么名字?她老子是干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姑娘抢着说:“我的爹做顶大顶大的官,比你还要大,家里有一千多人。”

    张婆骂道:“丫头,胡扯!”

    张极大笑道:“你知道我是什么官?”

    姑娘道:“你总不能是王爷,我爹爹叫做王爷。”

    张婆笑道:“她老子姓王,人家都他一声王爷。因为他是一名穷秀才,前十年就死掉了。我们姑奶奶靠看做活养家,家里什么人都没有。前几天她的妈让一家有钱人请去缝寿衣,那是个把月的手艺儿,所以把它送到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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