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客栈,前后共计分为四进,进与进间,隔有一个天井。后面一进,住的是店东的家属;前面一进,分出一段作为客厅以及账房,其余都是租给客人歇息的房间,房门相对,留出当中一条过道,倒有三四十间。
敢情那些房里的客人,因为听到过道上有少年男女说话,所以二小经过的时候,都发觉那些房门轻轻打开一线,旋即关闭。于王两人都是身怀绝艺,尤其是处处留神,房里人诸般做作,都一一收入眼底,于志敏更看到靠他这边一扇房门微开之后,竟不立即关回,一瞥间,又见那门上有那指甲画成的叉线,同时见到绿影子在灯下一闪,知是瑾姑所居,手掌微一用力,那纸团已如箭般射进门隙。
王紫霜因为走在另一侧,对于于志敏的动作,并无所见,直到打个转身,走回头路,才诧道:“敏哥!看来这店里没有我们的熟人吧?”这话的意思就是说,瑾姑并未住在店里。
于志敏挽着她走过几个房门,才悄悄道:“我已见到她了!”就在此时,后面的房门忽然打开,王紫霜闻声回头,恰巧和瑾姑打个照面,但是,于志敏却见甬道的尽头,人影一闪,忙扬声道:“是吕老先生么?”
那人正是老账房吕家征,敢情他在临睡之前,要查察各处灯火,所以走过甬道外面,被于志敏眼尖看到,发言问讯,只得停步现身,把挂在鼻梁上眼镜,推了两推,陪笑道:“王公子!夜深了还未歇息?”
于志敏忙趋前几步,邹着肩头道:“拙荆一时内急,却找不到地方,老丈能否指示小可一下?”
吕老者“哎呀”一声道:“沙广田真岂有此理!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告知公子,请跟老朽过去罢!”
于志敏忙道:“待小可招呼拙荆一声!”回头扬声道:“大妹!快点过来!厕所有了!”
王紫霜见于志敏上前跟吕老者说话,自己还要察看这边动静,所以背转身躯,这时听他招呼,又说厕所有了,不知道他捣什么鬼,只得急步走来,吕老者已先走几步,于志敏在他的耳边把话说了,恨得她狠狠地在于志敏臂膀上拧了一把,没奈何,只得跟他们走往厕所,还得把宝剑交给于志敏拿了,自己跑上那又臭又脏的毛坑蹲上片刻,算是替于志敏圆了谎言。
于志敏完成了他的杰作,回房时笑个不已,惟有王紫霜恨死他叫自己去蹲臭毛坑,关起房门,给他一阵乱扭。于志敏恐怕惊动邻房的病人,再则爱侣扭来,又不便运功抵御,只好逆来顺受,啧啧呼痛。
当夜,二小就和衣同睡一床,可是,两人都心潮起伏,转侧床第,连眼皮也未曾真正合过一下。
于志敏见无法成眠,打算起来静坐运功,却见爱侣鼻息均匀,以为她以熟睡,轻叹一声:“你到底太累了!”情不自禁,探起上半身躯,亲一亲她的脸颊,却闻“噗”地一声轻笑,这才知爱侣也未能成眠,不由得怜恤地道:“霜妹!不要想了,好好地睡罢!”
王紫霜轻声道:“敏哥!你呢?”一手揽上他的脖子。
于志敏道:“我想起来做一会功课!”
王紫霜也探起半个身躯道:“我也陪你!”
于志敏微吟一句:“卅六鸳鸯同命鸟,一双蝴蝶可怜虫!”接着道:“天涯海角长相聚,我们起来罢,别扰醒邻房的客人!”两人都同时爬起,各在床的一头盘膝打坐,调匀呼吸,引气归元,霎时百骸酣畅,疲劳尽失。
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时间,隔壁的病人房里,忽传来轻微而悠长的嘘声,接着又是几声短嘘夹着一声长嘘,周而复始,往复无间,于志敏不禁愕然,自己试行调息相应,却发现那人竟是行“洞玄子”九浅一深之数,深知此类调息方法,如果不是练习采补,就是藉以疗伤。
蓦地记起吕老者曾说那人是个病人,那么,他行这洞玄子的功夫,自然为的是疗伤了。
心知这种九浅一深的方法,非内功外功均臻上乘,决不可轻用,否则一旦走火入魔,必致不可收拾。
再想起自己与爱侣拥抱对泣的时候,那人虽然发言示警,但不含有恶意,有心帮他的忙,又无从起齿,而且那人已经开始练功,也不便逞能打扰,只好暗地盘算一番,仍觉毫无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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