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犹疑,看他惊慌,她扑哧一笑,凑近他道:莫非我的容貌,当真让你难以忍受?
施主多虑。他连忙低头,合十念佛,美丑只是皮相而已。
你以为我不懂么,佛门准弟子舍戒还家,你不过看不上我罢了。
他慌乱摇手,一汪止水终于波动不可收拾,便愣愣地瞧她揭开脸上附着的疤痕,擦去唇上缠粘的胶体,那清亮容颜一如他所想象,所期盼。他忽地明白,为何有人前仆后继,只为博红颜一笑,只因那至纯至美之态,足可令日月失色,天地无言。
她抚发微笑,动作美得令他心颤,他按捺不住,轻触她的青丝。受惊一瞥,她含羞低头,小女儿的情态完全回到身上。
如恒仿佛于经书的字里行间又看到了秋莹碧,那炽热的双眼烧出他的向往。爱上了阿难的摩登伽女别无它法,只能以娑毗迦罗先梵天咒迷惑阿难,而阿难果然把持不住正在念忏的如恒读到此处,苦笑着想,美色本就是无声的咒,又何须使用幻术。当他看见她时,已经入魔了啊。
眼前这俊朗少年啊,虽是光头,别有番出尘的美。她摸摸他的光头,亲昵地叫道:小和尚!他悚然一惊,他尚不是和尚啊,当初师父为他去发时,曾说过爱缠永绝,福慧日增。话犹在耳,而他却已阿难有佛陀时刻看护,所以终究躲开了情孽,可他没有。如恒默默诵经,想,是否他当时宁愿没有人来阻止呢?
最是璀璨年华,一宵尽付。他终于意乱情迷,一切,都不重要了,在欲海里慢慢沉下去。忘了楼外、忘了寺内、忘了这天地人间。与她相对,一昼夜便如一生一世,他惊觉做人的乐趣,有看不够的旖旎春色。此刻,他什么都不去想,只管一心一意怜取眼前人。
为何你不惧血?避开寻仇和求婚的江湖风雨,他们在秋府别苑甜蜜私语。夜凉如水,他有一点冷,忽然问她。
我娘早逝,爹当年征战四方,都有我在旁。
看惯了沙场屠杀,她的心也硬了吧。念及从前,感怀自身,他亦回到七岁时,哭哑扑在父母坟上的一刻。心中一酸,不由把她搂得更紧。
然而,激情总是瞬间,理智无所不在,缘生缘灭,难以久长。半月后,传来秋大将军即将回府的消息,他顿感身份尴尬,无颜以对。她却不在意,一厢情愿要嫁他为妻。两人因此相执,她一时恼了,拌了两句嘴,拂袖而去。
她转到前庭,门房传了张拜帖,居然是京都府的神捕金无忧,心下略略一惊。昂头去了,矜持地招呼来者不善的捕头。金无忧不卑不亢,向她行过礼后便公事公办,言道:秋大小姐,在下听得江湖传闻,十数日前小姐曾在府上设局招婿,所邀江湖中人死伤甚多,可有此事?
她毫无惧色,反笑道:怎么他们告上衙门了?
金无忧神情很是不忍:非也。只是这几日我暗中搜集证据,证实小姐的确是多起凶案的主犯。
果然一代神捕,说得不错。
金无忧大为叹息:然则此案尚未见官,小姐如肯自首,或有减罪可能,请小姐自行前往京都府投案。以金无忧神捕的身份,说出这番话极为难得,他心下明白,自己知情不报实已触犯律法。只是他与秋盛天交好,知秋莹碧虽自小娇纵任性,品性却是不坏。律法之外,尚有人情,他痛惜之余,唯有鼎力相助。
她神色不改,浅浅笑道:我若不肯去呢?
金无忧眉头紧皱,心想如此大祸临头,这女子竟无悔意,越发着急道:小姐诛杀多人,已犯不道大罪,即使秋大将军位属八议之列,可奏请皇上减免小姐罪行,你也须跟我回衙门收押。
不道为十恶之一,按律当斩,但刑不上大夫,律法同时又规定亲、故、贤、能、功、贵、勤、宾这八议之人及其周亲如犯死罪,可奏请皇上减免。如今遇上此事,金无忧明知替秋莹碧脱罪无望,只求能与一班朝臣在皇上面前力保,免去死罪,饶她一命。
你倒尽忠。她忽然正色,朝金无忧恭敬一福,肃然道,金捕头,我有两句话想问。倘若此事始终无人报官,你也不声张,是否会就此揭过,我也安然无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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