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七日,如恒念忏完毕,推门而出。门外阳光大好,一派晴空,他有悟道的欣喜,便该是这般澄空万里、了无纤云的心境。心远如有先知,于院中等侯。桃花开得正艳,不甘寂寞的红色,染出一寺朝气。他跪下,坚定地道:师父,弟子已然明白,请为弟子受戒。
他不知,另一处,她也说了同样的话。秋莹碧求佛门收留,请为弟子受戒。
你未满双十,不能受具足戒,请回吧。一去几寺,都遭拒绝。怕的是她秋家赫赫的地位。她无奈,他就要受戒了罢,还是赶去再求他回心转意。无色寺,哼,纵然烧了又如何?不信他舍得下全寺性命,她决绝地想。
无色寺。她来时已经晚了,已到四月初五,诸多仪式早已完毕,只等登坛受戒。她来得却也巧了,这是受比丘具足戒的最后一关,还有机会。
比丘坛上,传戒大和尚、左右羯磨、教授及七位尊证师肃然等候。如恒脱鞋踏上那三层七尺戒台,犹如走进另一世界。跪下,心中一派安详,这份宁静,真是难得。他微笑,割断种种孽缘,譬如今日重生,他终于要求得圆满。
冷不丁,有一声娇叱惊破佛门的安宁:住手
枝头群鸟振翅而飞,几百个光头一起回转,只有他长跪未动,虽然,心念已动。远处,紫衣玉影,持刀悄立,目中射出两道千缠万绕情丝,直奔向那个懦弱的身影。
他木然,如已坐化。她飞快地跑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袖管。跟我走!
他依然端坐,身体仿佛在土地上扎根。她一使力,发现不能动摇他分毫,这才明了这男人内力之高。她奈何不了他吗?不,不会的,他愿意跟她走,不会狠心撇下她一人。
跟我走!她柔声说道,几乎是哀求。
他默然,摇头。
跟我走!她鼻子有点酸,血拼命往脸上涌,为什么,为什么手会麻呢?
他叹息,目光仍钉在地上,缓缓地又坚决地道:你我缘分已断,女施主,请回吧……
不!她压刀在他脖上,那男人只是无动于衷。
一旁的心远长袖一拂,她禁不住暗藏的汹涌之力,刀被震开,倒退两步。心远生根似地扎在她与他之间,挡住她所有的痴恋。佛门清净地,不容喧嚣声,施主请回。
走开!她提刀砍去,凡是阻挡她的,都是敌人。
心远长袖卷来,将她的刀紧紧裹牢。她觉得心也被束死了,手一振,居然振不开。他山攻错的内功在此亦全无用处,老和尚白白的眉毛,似乎在得意地颤动。她冷笑,忽然撒手弃刀,手如苍鹰抓出,凌厉迅疾。僧袍一挥一绞,心远卷起刀,那刀锋毒蛇般吐舌,朝她吻去,如有灵性。
她险险躲开,刀锋擦脸掠过,惊出一身冷汗。这老和尚就像一座坚实的山,阻碍她的去路。山那边的溪水,无情地流过,不顾花自多情,任它自生自灭。
不是对手。她恨恨然。死死盯住如恒,自始至终,他没有看她一眼。为何要舍我而去?心中的执念,比爱人更重要吗?她怔怔地看着他,如看一个陌生人。
施主请回,命中无缘,不必强求。心远的话自有一番威严。
我要你一句话,陈樱鸿!
女施主,如恒尘缘已尽,请回!如恒终于开口,雕塑般无情。
她眼前一黑,铁了心,拾起刀往寺门走去。每一步摇摇欲坠,她告诉自己决不能倒下。想托付一生,竟得如此下场么?从今往后,天涯地角,红尘两隔。她要记住这一刻的恨。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把这刹那红颜尽付诸流水。
忘却一个曾深爱的人,叫那寂寞芳华都化作无缘。
宝靖八年,七月十六日。心远收拾好衣单行李,告别全寺上下,外出云游。如恒帮他挑着行担,送出山门。
为师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心远望山间流水,感叹道,你悟性极高,多闻博记,是我佛门不世出之才。然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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