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士既已诛杀杨氏兄妹四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蜂拥到玄宗所住的厅堂外,齐声高呼:“请圣上出来讲话。”
大厅之中,陈玄礼已向玄宗奏明将士们诛杀杨国忠的请求,今听到外面众将士的高呼,便知杨国忠及其同党已无幸免,他吓得心惊肉跳,忙令高力士出去询问,既已诛杀杨国忠兄妹,为何还要来威逼圣上?
高力士在陈玄礼陪同下开门而出,但见门外黑压压有无数御林军将士聚集,众人的情绪此刻就如同蠢蠢欲动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高力士战战兢兢地问:“相国既已被斩,你们为何还要来惊扰圣上?”
李晟昂声道:“请圣上赦免众将士之罪,以安大家之心。”
高力士应声而出,片刻后出来道:“圣上赦免了你们,发誓决不再追究今日之事。”众将士依然不愿散去,只听到领头的李晟朗声道:“今日杨氏兄妹虽死,但圣上身边还有一个杨家的人。她若不死,咱们心中依然不安。圣上若不能赐死她以安众将士之心,咱们便不敢再追随圣上去巴蜀。”
“赐死!赐死!”众兵将纷纷嚷嚷起来,呼声直达内院。玄宗忙问进来复命的高力士和陈玄礼:“朕已经赦他们无罪,他们为何还要聚集不去?”
高力士叹了口气,将众将士的请求委婉地说了出来。玄宗闻言怔怔地落下泪来:“爱妃居深宫之中,从不过问政事,为何非要逼朕赐死?陈老将军替朕向众将士求个情,说朕愿削去爱妃贵妃的身份,打入冷宫永不相见。”
陈玄礼片刻后回来拜倒,垂泪道:“老臣无能,他们非得要圣上赐死娘娘,才肯安心随圣上去巴蜀,不然便脱下军服,再不为圣上效命。”
玄宗心知此去巴蜀千山万水,若无御林军随行保护,只怕根本走不到目的地。他无奈望向高力士,就见这服侍自己多年的宦官也无奈摇头,低声劝道:“圣上还须以大局为重,莫要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玄宗掩面大哭:“朕究竟做错了何事,竟要受这等惩罚,老天若要罚朕,加于我身便是,为何竟要爱妃代朕受死啊?”
听到外面御林军兵将的呼声越来越高,高力士不禁小声劝道:“圣上节哀,还请早下决心,不然将士一旦哗变,结果只怕就殊难预料。”
玄宗抽泣着从怀中拿出一方绣着鸳鸯的丝巾,递给高力士道:“爱卿转告爱妃,就说朕今生负她,但愿来生再报,与她重做同命鸳鸯。”
高力士跪地接过汗巾,含泪应声而去。片刻后他来到后院一间厢房,对心神不宁的杨玉环举起了手中汗巾,那是她亲手绣给圣上的汗巾,上面的鸳鸯还沾着她被绣花针刺出的血迹。看到这汗巾,她徒然间什么都明白了。她平静地对高力士吩咐:“麻烦公公将这方汗巾系到梁上,公公服侍本宫多年,就再服侍本宫这一回吧。”
“娘娘!”一旁的侍儿和谢阿蛮泪如泉涌,不禁失声大哭。她们是娘娘从宫中带走仅有的两个心腹,没想到刚离开长安不足百里,便遭遇这样的变故。谢阿蛮哽咽道:“娘娘待阿蛮情如姐妹,阿蛮愿代娘娘去死!”
杨玉环凄然笑道:“别傻了,御林军将士要的是本宫,谁也替代不了。本宫之死若能为圣上挽回军心,也算死得其所。玉环只是没有想到,三郎曾经的海誓山盟和万般恩爱,最终都比不上他自己的性命,既然他如此怕死,玉环便牺牲自己再成全他一回吧。”
缓缓环顾厢房中的三人,杨玉环轻声道:“都出去吧,再漂亮的没人死的时候都很难看,本宫不希望你们看到我丑恶的样子。”
“老奴……告退……”高力士哽咽着,将泪人一般的谢阿蛮和侍儿强行拉了出去,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房中短时幽暗下来,寒气令人凉到心底。
杨玉环仔细对镜梳妆,镜中那个不再年轻、却依然美艳逼人的面孔,在她眼中渐渐幻化成一个少女,虽然出身卑微,却天真快乐。只可惜命运弄人,她在得到这人人艳羡的地位的同时,也永远失去了天真和快乐。
远处御林军将士的呼声越来越高,将杨玉环的思绪又拉回现实,她知道不能再拖延耽搁,便缓缓走向房梁上悬下的那条鸳鸯戏水的汗巾。汗巾下方已由细心的高力士摆上了圆凳,高矮刚好合适,杨玉环站上圆凳,正好能将自己脖子套入汗巾打成的活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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