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邪大传(31)

2025-10-09 评论


    黄药师道:“庆元党禁,晚辈有所耳闻。象先生这样有才学的人,俱进入伪学名单,任官者罢黜,无官的不能录用,上下共有五十九人。”

    朱熹惨然一笑,今日当真遇到知音良朋,道:“当今圣上不察,那日我借讲经之际,劝圣上不可乱用手诏内批,进退宰相、改任台谏官员这样的大事不经三省直接由宫中发出内批,必将造成专断独行,朝廷内外都以为皇帝左右有人窃权,长此下去,必求治得乱!谁知圣上不以为意,顺手将我的上书交给倚重的大臣韩侂胄,道我迂阔不能重用,罢了我的侍讲之职。我隐居于此不久,又闻自己上了党禁名单,咳,老朽病笃,想来报国无门了!”说着竟然抽噎起来。

    “晦翁先生不能动人主欢心,安能留侍经筵?哈哈,却是归隐最好,先生大可不必难过。如今这天下独朱夫子敢与诸生讲学不休,足见先生卓然于世,追求真理。先生在此著书立说,泽披后人,功不可量。且饮此杯,让晚生一观先生藏书如何?”二人碰了杯酒,上楼观看藏书。这朱熹学识渊博,对经学、史学、文学、乐律乃至自然科学都有所研究,家中藏书实是不少。自己著就的便有《周易本义》、《著卦考误》、《太极图通书》、《西铭解》、《四书章句集注》、《诗集传》、《楚辞集注》等等,无不原原本本,殚见洽闻。其主张无外是“存天理、灭人欲”,无妄无动。直至其死后百余年后,他的主张及早些时候程张理学才得以流传开来。黄药师见到有绝佳藏书,便据为己有,转眼就让陆阡包好两大包书。

    朱熹见这人欲将自己藏书席卷而去,心中不舍,嗫嚅道:“这些书先生都要带走?”黄药师听而不闻。朱熹心一横,也罢,自己时日着实不多,挨不过一两年,这些书赠于这天才少年也不枉了。想到这里,帮着挑拣好书,小心打包包好。那黄药师手中始终不将玉箫放下,显是爱不释手,眼见也是据为己有的了。

    朱熹道:“适才先生请我出其囊橐,我这里只有纹银二十两,都赠与先生做盘缠吧。”说着捧出一个黄布小包。黄药师答道:“晚辈相信先生。”接过银子,递与陆阡,不再索要。

    外面晨雾弥漫,天色已然放亮。黄药师即起身拱手道别。朱熹道:“先生可否留下姓名?”黄药师只是不答,和陆阡每人背起一个书包挽手出门。

    眼见二人不告而别,晨雾蔼蔼中老人拄起拐杖送出里许,见“名士盗”背影远去,心中尚有难解之迷:眼前这人,到底是斩锁砸门、贪得无厌的贼,还是纵酒舞剑、谈诗论画的儒雅名士?心中滋味百转,不知是苦是乐。次年六月,朱熹老病且笃,尚正座整衣冠,就寝而逝,年七十一。

    黄药师二人返回临安,四公子都已经回来多日了。黄药师将两包书连同二十两白银往桌上一掷,道:“别人以金银为宝,我以书籍为贵,这是我打家劫舍掠来的东西,能否做为入教之礼?”四公子转头看陆阡,意在探问是否真是抢夺得来,陆阡不住点头。四公子赔笑说了几句好话,这投名状就算过了。

    接下来的日子,四公子等人密室谈论抗金粮资的事情,苦于缺少金银,难以起事。黄药师置之不理,躲在屋里每日读书,有时忘了出去吃饭,陆阡每次都及时把饭食送来,服侍妥贴。

    黄药师本打算安稳住上一个月,把书看完了再找个机会逃出铁衣教,谁想好书特多,每读到兴味处,便叫来陆阡讲给他听,十分投恰。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忽忽过了三个月,中秋佳节转眼就到了。

    傍晚十分,天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晚上的明月看来是赏不成了。“君子楼”生意还是那么红火,很多有钱人来吃饭,也有穷苦人家在楼檐下避雨。

    黄药师叫陆阡倒了碗茶,躲在窗边看雨,想着想着,已经魂飞天外,原来这阵子一直为一本书所困,书中所述种种,百思不得其解。那书的名字叫《弹指神通》。

    书是从朱熹乡间别墅掠来的,黄药师每日打坐运气时,都会自然想到书上所记录的运气使力之法,每次依法修为,总是不得要领。心想这一定是道家用于骗人的神怪书籍,不是真学问,也不以为意。此时对着空蒙雨幕,缓缓吐纳真气,若有所思,如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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