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勇窘得连连跺脚,吹花却教念碧给她搬来一张大圈椅,就廊柱边大剌剌地坐下。
片刻工夫,老侯爷侧步引老家伙舅舅走在甬道上,吹花就是理也不理。
她背后屹立着念碧,他也是动也没动。
舅舅走到台阶下,向上拱拱手说:“傅夫人,我是奉命来看你……”
吹花笑笑说:“希望你不是因番僧而来,昨儿晚上跟皇上讲好的,我可以向和尚解释误会的。
他就等不及么,有胆子打到老侯爷府上,还敢下毒手伤人。我也正要找您去,您倒好先来,看看和尚啦,咱们再谈。”
她说到皇上略作欠身。说到下毒手伤人,霍地站起,说到先看看和尚,伸手指着那边地下。
说到咱们再谈,她又坐下去了。
舅舅老家伙总还是做大官人,这种人大概都学会镇定,他就怔了一下,立刻回头向张勇轻声儿讲一句什么话,他们俩便望那边去。
远远的看番僧躺在血泊里,老家伙慢慢说:“人死了?”
张勇道:“看样子大约还能活,伤的全不是要害部位。”
老家伙说:“怎么打的?用什么打的?”
他就像在问官问口供一般。
张勇笑道:“先是徒手相扑,傅夫人手下留情,一个耳括子打落他几个牙齿。后来他弄出兵刃来。
傅夫人空手入白刃,双飞脚踢他跌一跤,他来一阵破口谩骂,傅夫人气不过,就拿他的毒兵器判官笔狠狠的戳他几下。”
张勇老骥伏坜,雄心千里,说起打架,不由绘声绘影。
老家伙究竟懂不懂很难讲,他点点头又问:“怎么吵架的呢?”
张勇说:“他来时傅夫人在睡觉,由镇远镖行总镖头赵振纲代见他。”
老家伙似乎吃了一惊,轻轻叫:“赵振纲……他为人很有礼貌呀!”
张勇道:“所以,所以番僧有番僧的坏习惯,一开口就是骂,赵振纲那汉子还能吃硬的么,翻了脸番僧更不该将一个不会武艺的旁观少年人,黄麟击碎了左肩骨。”
老家伙又叫:“黄麟,那一个黄麟?常原银号的少东?现管皇银的……”
张勇道:“正是他,他算赵振纲的挂名徒弟。”
老家伙又点了一下头说:“真该死,谁能知道会弄到这样糟呢。”
张勇蓦她一翻虎目!
吹花那边尖声叫:“别问我干老子,有什么说的跟我说。”
老家伙又是微微一怔。
雍正帝颇有知人之明,看待小雕吹花两口子尤有恩意。
可是这一位顾命大臣舅舅隆科多,独对他们夫妻不能相容。
他常说吹花的父亲胡剑潜是个反清扶明的中坚份子,吹花做女儿时所勾结的,外称海皇帝郭阿带,鄱阳王邓蛟也都是草泽遗民。
傅家虽说与皇室有些暖味亲戚关系,但神力老侯爷中年挂冠潜逃台湾,小雕的生母宝珠郡主又死得不明不白。
小雕自幼儿由白玉羽夫人抚育成人,白玉羽恰是青花老尼的得意高足。
神力老侯爷一共娶四位正室,一家多少人口藏身什么她方呢?怕不怕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呢?
像这样的话,老家伙常在他的皇帝外甥跟前挑拨,他认为做皇帝的应该抱定宗旨,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疑必决,决必断,因循必然贻祸,他的意思非教傅胡两姓毁家灭族不可。
雍正帝偏偏自信力极强,就是不听他的话,却因为他饶舌不休。所以才有昨夜的一番排布。
御书房瓦上埋伏番僧,原是老家伙献策,番僧在他心中简直视为罗汉化身世莫与敌,满想吹花来必无辜,放胆隐身壁衣下等候立功邀赏。
谁知道白操心,空欢喜一场,不单是吹花不损一根汗毛,就是那番僧反而身遭吹花的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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