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碧人没动,嘴里说:“你还敢打趣我?这回事真是从那儿说起,你要是肯帮我一点小忙,早点写封信通知,我也还会落这个圈套?
不讲理嘛,我们结婚还没满三年,你倒肯做好人,我没有脸见人么?谁不说翠姊姊德工言容举世无双?
我还要不知足再弄个人,兄弟姊妹们暗里都在取笑我,你晓不晓得?一向我总是顶快乐的,你何苦下狠心教我一辈子不自在。”
小翠看他满脸不高兴,话讲顶神气,她笑笑不作声,先把屋里两个丫头打发开,下了竹帘子掩上门。
这才过去倚着桌沿坐下,悄悄说:“少爷,你那来这么多牢骚呀?要怪我让你去怪好了,反正我知道你还不讨厌我,同时我也承认,你不是好色的人,够了么?
少爷!当然我不是妒妇,然而这回事与我愿意不愿意,赞成不赞成毫无关系,宝妹妹的决心,祖母老人家的慈命。
你师父的大媒,一家老少善意的凑和,四个大原因造成铁一般的事实,天心人事安排下的局面呀!
你想吧,宝妹妹的决心不可动摇,老太太慈命孰敢不听,千手准提的大媒岂许不融,大家的善意何得不从,这不都结了么!
宝妹妹,租母,吹花姑妈,乃至一家人,为着尊重我,各以智慧的辞令,聪明的手腕来征求我的同意。
我除了竭力成全以外,还有什么更有什么更合适的办法呢?这问题关系宝妹妹太大,我话说错了一点儿就可能铸成大错,更不要讲反对。
再说我又为什么反对呢?事情于你无害,于我有利呀,这其中还有很多的大道理想我暂时不能奉告,总而言之我得遇宝妹妹感觉非常安慰!
事到临头也不惜你不屈服就范。我是说既然不可避免就该顺水行舟,何必装幌子搞得大家都不舒服呢?”
翠姊姊说到这儿,忽然巧笑倩兮,爬到念碧耳朵边细语:“你若是吵得宝妹妹心里不痛快,后天晚上良辰美景,你得当心有一场折磨。”
念碧顺势儿拥住地,噘着嘴说:“我总觉得太过对不起你。”
小翠笑道:“三代之下惟恐不好名,你就算成全我好名好啦,别装做猴儿相,我要你拿出笑脸迎人。
不要怕弟兄姊妹取笑,他们还都不如你老实,见一个爱一个。你不瞧燕月那末神气,牵上莲姊姊又恋着绿妹妹,结果还不是一箭双雕?
小红妹妹何等尊严娇贵,卧榻之侧也还容得下喜萱姊姊。纪侠老二眼前虽然只有个小晴,小伙子还能靠得住终身不二色?
别看晴妹妹顽皮淘气,小妮子度量儿也很宽。眼见燕月、纪珠、你,三位哥哥屋里各有两位嫂子,她早晚管保也要为侠哥哥身边再弄个人,这当然还都是好名。
大概稍知自爱的娘们就都不免沾染好名毛病,你不许我算一个么?崔小翠她怎肯顶起醋婆子,母夜叉的头衔呢。”
说着她撒个娇,眨眨眼,再送个媚笑,这就站起来,伸手按一下髻儿,整一下裙儿,又说:“你看,床上,台上凳子上全是宝妹妹的嫁衣裳。
这都得归我检查,该加滚边的,该改钉钮扣的,该拆的拆,该缝的缝,吉期迫在眉睫,我忙个不得了。
你可别打搅,宽恕我没工夫去为你弄点心,爱什么你自己吩咐张妈办。做新郎也要像个做新郎的样子,赶快洗个澡,换换衣服拜客去。
待旦楼、蓼儿洲、桂斋、槐屋、梅龛、紫薇轩,这几个地方住的是义勇侯张爷爷,横江白练章爷爷,混水孽龙刘爷爷,杨家老太太,阿咱老土司燕爷,这些长辈跟前先往请安,回头再到桃花水榭,海棠厅走走。中午回去陪老太太用膳,懂得么?爷。”
念碧笑道:“我见过岳父再出门还不迟。”
小翠道:“他老人家喝醉了睡在阁楼上,不许吵他。”
边说边去床沿上坐下,手中又拿起了针线。
念碧悄悄过去挨着她说:“今天晚上我要睡在你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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