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祥刺马案(102)

2025-10-09 评论


    过了若干日子,在县衙里当差的人传出风声来,浏阳人才知道那日赵如海的阴魂大摇大抖走迸城来,吓得满城人关门闭户的时候,县官正在上房里和太太闲谈,少爷小姐都旁边玩耍笑乐。太太口说着话,忽然两眼向房门口一望,连忙立起身来,很严厉的声音问道:“那里的男子汉,如何径跑到这上房里来了?还不快滚出去?”县官听了,以为真个有什么男子汉,不待通报径跑到上房里来了,心里也不由得生气。急掉转脸朝房站口看时,那里有什么男子汉呢?还只道是已被太太诘问得退到房门外去了。忙两步跨到房门口,揭开门帘看门外,连人影屑子都没有。正要回身间太太,看见怎样的男子汉?太太已大声直呼县官的姓名,说道:“你倒好安闲自在,妻子家人坐在一块儿谈笑。你还认识我么?”县官很诧异的回身,只见太太脸如白纸,两眼发直,说话已改变了男子的声音。耳里觉得这说话的声音很熟,心中一思量,不好了,这说话的不又是赵如海的声音吗?正躇躇应如何对付的法子。太太已指手画脚的骂道:“你这瘟官真是贱胚子,我不打你一顿,你也把我的厉害忘记了。”说时,伸手向房中玩买的少爷小姐招道:“来,来,来!你们替我结实打这东西,最好揪这东西的胡子。”

    被鬼迷了的人实是莫明其妙。少爷小姐也有十来岁了,生长官宦之家,不是不懂得尊卑、长幼之节的小孩,若在平时,无论什么人指使他们动手打自己的父亲,是决不会听从的。此时就象迷失了本性的一般,毫不迟疑的挥拳踢腿,争着向自己的父亲打下。并且身法灵便,手脚沉重,挨着一下就痛彻心肝。这县官万分想不到自己的儿女会动手打自己来,一气真非同等闲。一面撑拒,一面向儿女喝骂道:“你们这些孽畜颠了吗?怎么打起老子来了?”儿女被骂得同时怔了一怔,各人用衣袖揩了揩眼睛,望着自己的母亲,好象听候命令的神气。

    县官看太太正张开口笑,似乎很得意,这县官是曾在大堂上受赵如海阴魂侮辱过的,这番虽气恼到了极点,也不敢再与赵如海的阴魂使性子了。好在这回在上房里,旁边没有外人,不似坐堂的时候,有三班六房站立两厢,面子上过不去,遂开口问道:“你不就是赵如海的阴魂吗?你要葬社坛,本县已经许你葬社坛里了。于今无端又跑到本县这里来作崇,是什么道理呢?”赵如海附在县太太身上,答道:“你这话问随太希奇了,你也配问我是什么道理吗?你果真懂得道理,我也不至到这里来了。你知道秋祀的期已过了么?你不去我坟上祭我,我只有使你一家人大大小小都发颠发狂,倒看你拗得过我拗不过我?”县官只得故意做出吃惊的样子,说道:“啊呀,这只怪我自己太疏忽了,竟忘记了秋祀的那回事,明日一定补行。”赵如海附在太太身上,冷笑了一声道:“做县官的,居然忘记了秋祀的那回事,不是该打么?也罢,要你明天忘记,才显得我姓赵的厉害,”说毕,即寂然无声了。

    太太一仰身便倒在床上,呼唤了一会才醒。问她刚才的情形,也是一点不觉着,仅记得眼见一个男子汉走进房来,向自己身上一扑,登时迷迷糊糊的如睡着了。县官问自己儿女,何以敢动手打父亲?儿女都说,当时因看见有一个不认识的男子,行立在母亲背后,后来抓住父亲要打。父亲叫我闪上前打他,所以我们拼命的帮着父亲,向那男子打去。不知怎的反打在父亲身上?直到父亲喝骂起来,才明白是打错了。上房里又这们闹了一次鬼,所以县官亦不敢不于次日亲去社坛祭奠。经过这次祭奠之后,便成为例祭了。

    每换一任知县,到了祭祀的时期,老差役必对新知县禀明例祭的原由。若这知县不信,包管他的六亲不宁,只须一祭便好。这件习惯,直流传到民国成立,新人物不信这些邪说,才把这祭祀的典礼废了。却也奇怪,民国以前的知县官不祭他就得见鬼,民国以后的知县简直不作理会,倒不曾听说有知县衙里闹鬼的事发生过。赵如海的地坟和邑厉坛的碑,至今尚依然在原处,没有迁动。据一般浏阳人推测,大约是因民国以来名器太滥了,做督军省长的,其人尚不足重,何况一个县知事算得什么?因此鬼都瞧不起,不屑受他们的礼拜。这或者也是赵如海懒得出头作崇的原因。不过这事不在本书应叙述范围以内,且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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