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正自这般计算,只见孙癞子抬头望着那口钟,自言自语的说道;“究竟夜间撞得我师傅作不起雾的,是不是这个东西,我何不试撞一下,看声响对也不对?”一面是这般鬼念着,一面举起右手,伸直一个食指,做出敲东西的手势,向那钟敲去。真是奇怪,食指在地下一敲,钟便应手“-’的一声响了,比用木棒撞的还响得清澈,只响得坐在房里念佛的聋和尚都抬起头来,看这钟何以不撞自响。孙癫子接连又敲了几下道:“一点儿不错,正是这东西作祟。”了空不禁惊惧起来。心想:看不出这样一个后生,竞有如此法术,这就不能不恳求他了。连忙对孙癞子陪笑道:“你要毁坏这口钟没要紧,只是得请原谅,这钟亭的工程不小,非费极大的手脚,不容易将这们大的一口钟悬挂上去。并且偌大一个峨嵋山,就只伏虎寺有这座钟亭,实在是因建造一座,非有绝大誓愿,经十多年募化不能成功。今以虚无渺茫的事将他毁坏,岂不太可惜了。”
孙癞子圆睁两眼,喝道:“你刚才还那们硬,这时又软起来了吗?不行,不行,你只知道你这钟亭的工程不小,却不知道我师傅修炼的工夫更大呢。”说罢口中念念有词,跟着将左手握着拳头,仿佛抓了甚么东西对钟放去的样子。这一来不好了,孙癞子的左手五指刚放开,脱手就是一个大霹雳,连钟带亭子都劈落到山下去了。钟破亭裂的响声,震动数里。坐在钟亭底下念佛的老和尚,闻声倒打了一个哈哈,就这们赴极乐世界去了。满寺的僧人一齐惊得来寺后探看,孙癞子也不作理会,劈了钟亭,就大踏步往外走。众僧人向当家师问了情由,大家不服,要追上去将孙癞子扣留,向他师傅论理。了空摇手止住道:“这也是一场魔劫,躲不了的,由他去罢。他有邪术,我等不是他的敌手。”众和尚听了才不敢追赶。不知这幽冥钟被毁以后,毕南山是如何的说法?且待下回再说。
话说孙癞子得意洋洋的出了伏虎寺,自以为这事做得痛快,师傅必然称赞他。回到洞中,见师傅照常在石床上打坐,不敢惊动。正要做自己的功课,毕南山忽张眼呼他到跟前,说道:“你下山去罢,我这里容不了你这样粗暴这样大胆的徒弟。幸亏你的野性显露得早,若再过几年,你自己的内丹有了火候,那还了得。”说时,待伸手向孙癞子顶门拍去。孙癞子不觉大惊失色,知道这一拍,是要将他自己所得的内功和法术,一股脑儿收回去,立时仍变了个寻常人,吓得趁势跪拜下去,闪开了这一拍,叩首哀求道:“弟子有过犯,求师傅责罚,就是打死也情愿,只求师傅不要驱逐下山。”毕南山指着孙癞子骂道:“你这东西,敢如此胆大妄为,还了得。幽冥钟妨碍我的修炼,已有一个月了,若可以将钟毁坏,还待你去动手么?故念你这番妄动,居心是在要不耽延我修炼的时刻,尚可饶恕。只是你粗暴大胆的处分,不能宽免。罚你吊饿三天,看你下次敢也不敢?”随用手向房角上一挥,孙癞子便身体不由自主的,仿佛脚跟上有绳索捆绑了,身体即刻在房角上倒悬起来。偷眼看师傅,闭目打坐如故。钩起腰去摸脚跟,却又摸不着甚么。初吊时还能支持,吊了一会,就渐觉难受了,只得运用起工夫来。经过一昼夜,肚中又饥饿,身体又痛楚,甚么工夫也运用不灵了,忍不住痛哭求饶。毕南山又责骂了一顿,才将他放下。从此没有幽冥钟响,毕南山每夜作法起雾,便用不着等候了。
又过了些时,这夜孙癞子正跟着毕南山在山顶上修炼。此时孙癞子的法力,己比初出洞时高强几倍了,无论如何浓厚的雾,能一眼看个透明。这夜的月色,也分外皎洁,孙癞子看见离毕南山约有百步之外,有一只绝大的狐狸,朝着毕南山,和人一般的跪在地下,捣蒜也似的叩头。口里衔着一件白色的东西,初看分不出是甚么。孙癞子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个人的头颅骨,大约是从坟堆里掘出来的。只不知他是这们衔在口里叩头,有甚么用处。再看自己师傅,似乎还不曾觉着的样子,只是闭着眼不作理会。那狐狸叩了一阵头,和人一般的用两脚立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重复跪下叩头,又叩了几十个头,又立起身向前走几步。如是者三四次后,跪下去就将头颅骨放在地下。每叩一个头,朝着华南山“吱吱”的叫几声。孙癞子见狐狸开口叫起来了,以为自己师傅必然张眼看看。谁知毕南山竟象是睡着了的一样,仍是不作理会。狐狸叫后又衔了头颅骨向前走,孙癞子见狐狸已走近毕南山不过十来步远近了。心想:时常听人说,狐狸是会迷人的,莫不是这孽畜不怀好意,这们一步一步的逼过来,想将我师傅迷惑?我师傅若不是被他迷了,怎么在跟前这般叫唤也不听得呢?我不在旁边看见便罢,既看见了,岂有袖手旁观,不救师傅之理?并且人人都一般的传说:狐狸精是害的东西,我杀死他也可算是除了一个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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