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尚景侯独自回返,面带冷笑。那黄眉僧上前道:魔教来人,必无好事。七侯可否借书信一观?尚景侯掏出信函,递了过去。那黄眉僧接在手中,不防纸叶化作碎片,飘散在地。众僧见他不露痕迹,便将薄纸震碎,无不惊佩。
那黄眉僧脸一沉道:七侯这是何意?尚景侯也不解释,仍旧坐下喝茶。那黄眉僧道:七侯与群魔勾连,便不怕污名毁誉么?尚景侯道:大师莫太专擅。我与明教之事,不劳旁人多问。那黄眉僧道:谈化生一代魔主,阴险难测。七侯与之为友,终无善果。尚景侯笑道:我平生最不喜人罗唣,偏是夙契缘深,与念经的做了伴。你们都去罢,我独自赶奔少林。那黄眉僧顿口无言,叹息归座。
歇了一时,众人又复登程,行不多远,便是河南地界。那黄眉僧起了忧心,于途再不停留,遇有饥渴,只命人胡乱买些食物。可喜道上不曾有事,这日天方破晓,终于来到嵩山脚下。
那黄眉僧心下甚慰,与两名僧人道:速往寺中报信,就说七侯到了。二僧快步而去。尚景侯见余者仍围在身畔,说道:我已数年不来宝山,久欲游览故地。各位先行一步,我随后便到。那黄眉僧犹恐出事,笑道:七侯既来嵩山,总要呆上些时日,何愁无暇览胜?方丈师兄已等候多时,还是及早入寺为佳。
尚景侯道:纵是囚徒,也有开枷之时。大师休要缠定不放。那黄眉僧想了一想,道:既是如此,还盼七侯早来。老衲等在寺中专望。说罢引众僧去了,暗嘱两名僧人打个转折,悄悄跟在其后。
尚景侯眼见众僧离去,心意稍畅,向北寻了条路径,入得山来。此时正值初春,草木尚未发萌,山秃岭赤,并无风景。他不欲匆忙入寺,索性登高步远,直上云峰。
行了一程,渐至太室山顶。纵目北眺,但见黄河有如一线,曲折遥渺,接天而来;西向则隐见洛阳伊阙,犹如蜃楼海市。其时天高日照,万里空廓。他登临绝顶,忽生悲寂,不觉迎风感怀,无端烦恼。
站了一时,悲心略去,缓步下了峰峦,奔西面少室山而来。约行了十余里路,却来到一处山坳间。
他见坳中有十几户人家,便想过去要些水喝。少时近了,忽听前面传来哭声。他快步走近,只见几名僧人正在高声喝斥,地上跪了四五个农妇,有的怀抱小儿,有的扯住自家的男人,不住地哀嚎求乞。一麻脸僧人手拿薄册,粗声大气的道:本寺向来慈悲,已免了去年的地租。你们不说感恩戴德,却要连今年的也赖掉,难道想让寺里白养你们一辈子么?
一中年农夫哀声道:几位佛爷也看到了,小人家里就剩下这点活命的口粮,再要拿去,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去年方丈已答应免了这两年的租子,为何才说过的话,一忽间就变了?那麻脸僧人道:方丈慈悲为怀,只因他老人家从不过问这些吃喝琐事。本寺上下一千余口,甚么事不得我们操心?你以为出家人打坐参禅,便不用吃饭了么?一农妇哭道:去年闹了蝗虫,田里没打下一粒粮食,家里这点口粮,还是上回去庙里借的。几位佛爷便发发善心,再容我们些时日罢。
一尖嘴和尚怒道:提起上回借粮,我便有气!说好的一个月就还,这都过了大半年了,也没见你们有丁点响动。这些年你们欠了本寺多少恩惠,怕也数不清了!头年寺里开腊八粥会,各派来了好几百人,只为钱粮不足,弄得首尾寒酸,连方丈脸上也挂不住。你们只会哭穷,可知道寺里的艰难么?
那麻脸僧人威吓道:你们可要知道:本寺这万亩良田,都是历朝历代的皇爷爷赏赐的。你们不交租子,便等于抗交皇粮,倘被官府知晓,定要抓你们去坐大牢。孰轻孰重,可想清楚了!另几名僧人不由分说,入室搜了粮米,便要离去。众农户哭天喊地,死抓住几人不放。一年轻僧人怒将起来,飞起一脚,踹在一农夫小腹。那农夫啊地一声,蹲坐在地,大口呕吐起来。
几个农夫急了,各操家什,乱叫道:你们仗着官府撑腰,又会些高明拳脚,便这么欺负百姓!大伙横竖难活,不如拼了罢!一拥而上,便要殴斗。几名僧人似有所忌,一面后退,一面喝骂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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