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45)

2025-10-09 评论


    那大汉懊悔道:都为俺一时猖狂,这可对不住了。扶起他来,细号其脉。那青年本就病弱,且又受了惊吓,愈显得半死不活。那大汉号脉良久,只觉脉相古怪虚弱,命不能长,心中一急,又吐出一口血来。他武功虽是高极,重病下与人相搏,也自神虚气乱。几个农夫都跑了进来,却不敢胡乱说话。

    那大汉站了一会,血复归经,对那青年道:俺要先去少林,如能归来,必去寻你。你可是临汾风家的子弟?那青年垂头不答。姜容樵颤声道:尊尊驾果真要去少林?那大汉浓眉一轩道:他害死双亲,把天良丧尽!俺山东人最讲纲常,便无怨无仇,也绝不许这种人活在世上!

    那道士惨然道:你虽赢了我等,却未必斗得过他。两虎相伤,又有何益?那大汉冷笑道:道长也算是长辈。你门中出了这等禽兽,不说好好清理门户,反跳出来为他张势,还要脸不要!输赢胜负算得了甚么?男儿汉除暴诛逆,才不愧戴发噙齿。俺要是他,不等人找上门去,便该一头撞死!那道士闻言羞愧,难复一词。

    忽听那呆汉叫道:二哥快看,那面有船来了!众人遥遥望去,只见河上一舟独来,上有数人站立。那大汉大喜,快步出棚。棚外几人皆露惧意,直待他走得远了,方奔入棚去,将那雌状男子扶起。那雌状男子失血逾升,早已昏迷不醒。

    几个农夫跟在那大汉身后,来到岸边。那大汉目视飞舟,并不回头。工夫不大,那小舟划将过来,六七人飞身而下。只见众人都穿锦衣,唯一人乱发及腰,袍衫破烂。那大汉无心细看,耸身登舟,将艄公也扔了下来,摇橹如飞,向对岸划去。几个农夫洒泪呼唤,那大汉始终没有回头。

    几个锦衣人望见木棚,都走了过来。方一入内,便见满棚伤倒,都甚吃惊。一锦衣人咦了一声,忽走到姜容樵面前,俯身问道:足下可是姜先生么?姜容樵诧异道:贵官如何认得在下?那锦衣人见他身僵难动,忙将他扶到椅上,说道:前年尚都督贵诞,姜先生曾来京祝寿,我便在你临桌吃酒,还险些闹出了笑话。先生可想起了么?

    姜容樵含混着点头,问道:几位贵官因何到此?那锦衣人道:别提了!还不是为了七爷的事。上个月他老人家闹了神枢大营,指挥使老刘本已压了下来,往各处都送了银两。谁想尚都督一时糊涂,竟自己写了请罪折子,向朝廷说了始末。皇上诸事不理,也还罢了,几位阁臣却大动肝火,将尚都督褫职逮讯,并严饬拿捕七爷。这事闹得大了,任谁也摆布不下。大伙听说七爷去了少林,只好往庙里寻他,那知道白跑了一趟,连七爷的面也没见着。

    姜容樵惊道:难道他不在少林!那锦衣人坐下身道:在不在倒是其次,总之大伙得做个样子。反正少林寺咱也去了,方丈大师既说七爷不在,那就是不在。闲常弟兄们可没少糟践七爷的银子,如今到了节骨眼上,总不能昧了良心罢?那道士恨声道:尚惜愆真是疯了!此事惊动了朝廷,异生想不出来都不行了!

    那锦衣人笑道:这位道长也别着急。朝廷虽有法度,凡事也有个回旋的地界。如今严相爷当朝,父子二人皆爱黄白之物,天大的事只要送了孝敬,也能翻起掌压下。好在七爷是财神底子,多少钱都拿得出来,说不得严相爷故意发威,正为讹七爷一笔银子呢!

    姜容樵道:他是中枢首辅,能为了些许财帛,便坏了国家纲纪?那锦衣人笑道:姜先生真是天上的人物!官场又不是佛堂,谁能不爱名利?越是做得大了,越放不下奢华享用。严相爷虽然位列三台,年俸也不过几百两银子,若没有额外的经纪,你让他老人家如何过活?即如我等微官,每岁也需白银千两,才好过得体面。先生不用担心,七爷这档子事,使钱足可打发了去。

    正说时,忽听一锦衣人斥道:说好的过了黄河,你就滚蛋,为何还赖着不走?仔细惹恼了我,抓你去北镇抚司衙门,让你烂在里面!抬起脚来,做势向一人虚踹。那人蜷跪在地道:几位发发善心,让老朽再跟你们一程。我这里有样宝物,权当孝敬几位。只听铁链撞击之声,那人掏出一物,捧在手心。

    那锦衣人骂道:一串佛珠,有个屁用!总不成是件宝贝?劈手夺过,突然哇哇大叫,似烫伤了皮肉,忙丢在地上。那人笑道:这宝珠有了灵性,常人怕是碰不得了。拾起佛珠,又揣入怀中。那锦衣人手掌焦糊,心知有异,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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