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见石敢当放了此人,嘟囔道:二哥怎地虎头蛇尾?为何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石敢当道:俺有正事要办,没心思与他们纠缠。你们腾出手来,须帮俺做件大事。龙九道:我就知道二哥来了,必是有极要紧的事!二哥你说,到底要兄弟们做甚么?石敢当道:等俺见了百川,再与你们说知。陆慎庭见他神色凝重,心念电闪:难道石憨子是为他而来?那可真是不期之喜!
龙九道:咱几个这便回去。我大哥一见了你,保管伤病全消。石敢当起身道:适才也在这里,俺碰上一个弥勒宗拜莲花的,手段着实不低。开封城内,也闹这邪乎玩意么?龙九望了陆慎庭一眼,并不吭声。
石敢当道:陆先生闷了半天,为何话也不讲?陆慎庭躬身道:陆某言语讨嫌,已见弃于二爷,是以不敢多嘴。石敢当笑道:陆先生但讲无妨。陆慎庭道:开封龙蛇混杂,二爷不问也罢。但求您老能多呆几日,便是恩同再造了。石敢当知有古怪,遂不多言,迈步向楼下走去。
三人出了酒楼,正行到街心处,却见迎面走来一人,破衲跣足,癫癫笑笑,旁若无人地歌道:源流坚固法性通,千年雷火炼真形。渺渺太虚都游遍,翻落红尘扮野僧。腔正音洪,路人无不侧目。
石敢当见是个游方和尚,初不留意,待其近至身畔,始觉有些异样。那和尚摇晃而来,望见三人便笑,继而坐倒在地,乐不可支。龙九忍不住道:你看这秃贼偌大年纪,不说找个地方坐化了,却只是当街疯笑。那和尚听了,愈笑得前仰后合,如小童一般,双手乱拍道:我不笑你蠢汉无知,也不笑那书生鬼道,我只笑山东侉子,无事自惹祸端。
石敢当脸色微变,蹲下身来,拉住其臂道:出家人没个法相,必是有些道力。你说俺何处可笑?那和尚道:你休要拉拉扯扯,和尚不与死人说话!石敢当道:怎见得俺是死人?和尚莫说隐语,须让俺听个明白。那和尚收了笑道:你祖上多积阴骘,才生出你这耀门之子。你回去好好兴家旺业,还有四十三年阳寿可熬哩。石敢当笑道:活得如此久长,也不过是个田舍翁。俺自觉没甚趣味。那和尚脸一冷道:佛爷爷说的话都不听,那个还能救你?这短命的呆根!左掌倏抬,打在石敢当头上。这一下信手而为,莫辨形轨。石敢当着掌方觉,不由呆了。
那和尚打了他一下,起身便走。石敢当回过心神,忙抓向他左臂,孰料一抓便空,难沾衣角。那和尚哈哈一笑,大步前行,口中念道:削发辞家别凡尘,自家且了自家根。同是业镜台前客,是是非非休做真。声犹绕耳,人已在灯火深处。
石敢当呆立街心,惊魂难定:莫非这世上果有仙佛不成?陆慎庭见他脸色难看,笑道:二爷莫听那和尚胡说。出家人言行怪诞,实为抗尘走俗,以诱施舍。此黠僧故伎,不值一哂。龙九也道:和尚乞丐,见怪不怪。二哥休听他放屁!石敢当却道:这和尚不是一般的修持。俺知他有些来历。
陆、龙二人都笑起来,嘲贬再四,总算把石敢当这个念头说淡了。
大行目中现出一丝忧虑,叹了口气道:施主请随我来。二人进了山门,过前院,经前殿,中途打了几个转折,步上一条小径。那大汉眼望楼阁翼然,曲径幽婉,心下暗忖:这和尚是要带俺去见方丈,还是受了那人指使,把俺引入圈套?四处留意,内心怦然。
入径未深,只见西面一排禅房,独第三间亮着灯火。二人来到门前,内里走出一名灰衣老僧,满脸疲惫道:师兄长话短说,莫要繁絮。这一阵愈发不好。大行点了点头,引那大汉走进禅房。
却见桌上一灯如豆,满室药香,最里面放了张床榻,其上一僧仰卧,二目微合。那大汉见此僧须眉萎乱,憔悴不堪,不由向大行望去。大行愀然作叹,示意他上前。那大汉紧走几步,跪于床边道:弟子石敢当,拜见大正方丈。那僧人似不知有人入内,闻声恍惚了半天,方睁开眼帘,向那大汉望来。二人目光相交,那大汉心底一惊:少林方丈怎地满脸死气,如中了剧毒一般!
大正方丈费力打量,似要坐起身来。大行忙上前道:师兄还是躺着说话罢。大正方丈苦苦一笑,示意他将自家扶起,声音低弱道:施主远来,恕老衲不能尽礼了。旁边一老僧搬来杌凳,放在石敢当身后。石敢当谦声道谢,心头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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