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摇头说:“我并不害怕,不过倘若有人晓得我已来京,却于德五哥有许多不利。千万要严密!我现在也不能多与你说话,我要走了!”
说毕转身走去,孙正礼还在后面高声叫道:“喂!老道!你现在哪里往?”
李慕白并不作声,急急地走进了前门。此时他心中很生气。暗想孙正礼这个人真是楞!有他知道我来到这里,早晚必要因他出事。我非得赶紧把那件事办完,即远离开北京不可!
当时进了皇城,来到西华门前。便仰首望见了紫禁城,楼阙壮丽,显出一种威严不可趋近之气象。那各色的琉璃瓦,都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
西华门似一只威严的狮子蹲在那里,有稀稀的穿戴官服的人,恭谨地从那里出入。
李慕白自顾一个道人模样的人,倘若多往前走几步,纵不至被人拘捕,恐怕也要被人驱开。倘若再有人认出自己的面目,那就许立遭奇祸,于是他一直往北去。走到北长街的北首,就一眼望见了御河里,紫禁城的西北角和东北角,各有一座方形的亭子,样式极为新奇壮丽,琉璃瓦的颜色也显著得多,担脊重叠,朱黄相映,真似两座华幢宝盖对立若一般。
那北面就是巍巍的景山,虽在初冬之际,但山上仍然是一周青翠,那是望不尽的苍松古柏。
李慕白走过了北上门,到来景山东边的大街上。就见这里往来的官人更多,并有大鞍车和轿舆,络绎不绝,大概此时正是散朝的时候。李慕白不敢立刻就走过甬路,恐怕冲撞了那些贵人的车舆,他便站在甬路旁边等候。
走过了几辆车,又过去几顶轿,后来又来了一顶轿子,轿的前后并跟著顶马跟骡。
那后面骑著菊花青骡子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穿的非常干净的小厮。
李慕白非常觉得眼熟,等到轿舆和跟骡走过去了之后,李慕白方才想起,那小厮却是小轧髯铁小贝勒的常随得禄。
李慕白又不禁触起往事,想起铁小贝勒对待自己的恩情,自己总应当稍为报答,才能安心。过了甬路,又四下环顾,看好了道路,便一直往北走。
出地安门往东,慢慢地油折而行,回到那妙玄观望,静坐在破屋乱草上,心里却非常紧张。暗想今天干的是一件大事,第一深宫禁苑不是轻入之地;第二干这件惊人的举动,虽说是出于侠义之心,但实属大干禁例。倘若有一点大意就许弄巧成拙,自己与俞秀莲虽不至于被人捉获,但倘若形迹被人查出,那反倒是害了德家。
因此他详细计划晚间应取的步骤和办法。但因他自己是个生长在乡间,仅仅中过一个秀才,没作过一点官事,没进过一次禁城的人。今天只看了看紫禁城的外表,至于深宫大内的情形,他连想也想象不出,所以极为感觉艰难。
但是又想俞秀莲以一女子,在自己未到北京时,她还敢深入宫内去看了看。难道我竟不如她吗?因此自己又鼓起了勇气,并觉得秀莲的可佩可爱。
到天黑时,李幕白去用了晚饭,然后回到庙内,歇了一会儿,便将里面的衣服扎束利便。外而仍然穿上这次,出了店门,迤逦地走去,又进了地安门。
这时皇城之内,行人稀稀,李慕白走到景山东门,就见那门洞下有一点灯光。李慕白走进一看,原来是两个乞丐,在这里缩成一团。抱著一只破瓦盆,盆里放著几块半明不灭的木炭,烤一会儿,又拿嘴吹一会儿。
李慕白看了看他们,便说:“你们这个地方倒真避风。”
那两个乞丐抬头看了看,就说:“老道,你是哪个庙里的?”
李慕白说:“我哪个庙里的也不是,我是打算在这儿避避风。”
那两个乞丐一听这话,就以为李慕白也是个跟乞丐差不多的穷老道,便不大理他。两人只靠著墙根烤火取暖,李慕白也靠墙蹲了一会儿。
此时二更敲过,将近三更,街上一个行人也不见了。旁边那两个乞丐像母鸡似的,两人挤在一团,大概已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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