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只当他有意相瞒,怒气陡生,抓住周四左足,一股寒气透入他涌泉穴中。涌泉穴位在足心,最是敏感,那人劲气一入,周四全身大颤,顿觉腹内似塞满了带刺的小球,舌头也恍惚短了一截。他为人虽甚硬朗,也不由大声哀号,连呼罢手。那人撤回手掌道:快说经文,否则更有辣手等你!周四心惊胆战,一时口不择言,脱口道:我周老老伯说,行气时须牢记恭、慎、意、切、和五要。恭则神不散,慎如临深渊,假借无穷意,精满浑圆身,虚无求实切,不失中和均。这五句话虽非心经中所言,却正是周应场一生参修妙悟的心得,周应扬当初不求周四记住经文,却嘱其务要记住这行功五要.
那人只听头两句,心头已是一震。他武学造诣原本极高,如何能不知其中精深所在?忙颤声道:你再从头说一遍。周四无奈,只得又说一回。
那人虽将这几句牢牢记住,却不明其意,想了半天,终是不解,皱眉道:你说这几句究是何意?周四见自己吐出真言,这人反倒不明就理,心中一动:这人虽是有识,毕竟天分不够。看来我只要随便说上几句诀要,便能迫其长考,拖延时间。他虽不知如此拖延能否助己脱困,却想拖得一刻便算一刻。主意已定,摇头道:我只听周老伯这么说,到底何意,我也不知。
那人欲待再问,终觉自己如此身份,却求教于一个少年,有失脸面,当下坐在一旁,默默想了起来。周四乘其分神,忙聚气于腹,缓缓将手心、足心、身心之气用意吸入丹田。这一来五心归一,气盈于中,自觉劲力又生,随即领气上行,导入督脉,欲借此冲开背上被封的穴道。便在这时,那人却霍地站起,高声道:恭则神不散。好,好!这个恭字说得妙极!周应扬确是高明。周四正引气上行,闻言一惊,真气窜入下体,两条腿如瘫似断,僵麻无觉。
那人不知他正逢凶险,兀自道:第一句虽是精妙,毕竟尚可解之,这慎如临深渊却实是匪夷所思。按说前句言恭,后句言慎,似是一理,可思之再三,又觉全然迥异。他故意高声,欲引周四诠释,却不知周四真气岔乱,心急如焚,他所说言语,竟是半句也未听到。那人又自言自语几句,见周四仍是呆若木鸡,心生狐疑,走上前道:这慎如临深渊一句,可是你胡乱加上的?周四心乱如麻,也忘了害怕,大声道:你悟不出道理,便当别人胡说么!我看便是把心经给你,你也练之不成。
那人勃然大怒,右掌挥出,向周四头上击来。周四见这一掌劲力十足,自知必死,当下闭上双目,引颈就戮。
那人一掌挥出,将至周四头顶,向旁斜划,打在周四肩头。这一掌看似用力,落时却轻,只在周四肩头轻轻一拂,已将一块衣布随手黏下。
周四见了这等收吐自如的掌力,既惊且佩,倒不敢再出言顶撞。那人看周四神情冷毅,知那一句并非编造,随手将布片捻碎,又坐在一旁琢磨起来。
约过了一炷香光景,那人始终双眉紧锁,满面疑惑。周四知他百思不得,暗生快意:这五句文字虽浅,涵义却深。当年有周老伯反复讲授,我才在半年内略有所悟。这人妄加猜度,怕一两年也未必豁然。
忽见那人站起身来,气急败坏地道:这慎如临深渊已是异想天开,不可思议,那后一句假借无穷意,更如痴人呓语,无迹可寻。周应扬自负巧智,难道故造此不经之言,意图欺世?他愈想愈是糊涂,心中又急又羞,竟不顾身份,上前抓住周四脖颈道:你快将这两句之意说出来,若不能自圆其说,那便是有意诳骗,老子立时取你性命!羞怒之下,手上已使出七成力道。周四大叫一声,险些晕倒,两条血线从鼻孔中蹿出,呼地溅在那人身上。
那人自知下手太重,只恐害了周四,忙松脱五指道:你只要说出其意,我便不折磨你。周四连遭残暴,激起了不屈之心,昂头冷笑道:我一生从未见过似你这般弱智无耻之人。你便杀了我,我又何惧?
那人见他已生死志,赔笑道:邱某百思不得,一时心急,只当小兄弟有意蒙骗。恕罪,恕罪!说罢一揖到地,状甚恭谨。这一来却是周四始料不及,他毕竟年轻务虚,怒气登时消了大半。那人察颜观色,又道:这几句看似精奥,实则有不实之处。周应扬好高骛远,所言虚实参半。小兄弟岁齿略欠,怕未必能识得他诀中臆巧之处吧?周四撇嘴道:我周老伯言无不实,俱是至理。等闲不识,却妄议其非,岂不可笑?那人摇头道:这只是你一家之言,旁人却不会入其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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