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月,老者心情畅快,练功之余,便讲些他生平得意之事,说到精采之处,不免神采飞扬,指手划脚。间或碰上空如送饭来此,老者更眉飞色舞,以言相戏。空如每遇此时,便不住地叹息。老者难睹其面,只当他知己渐愈,惭怍前言,无以应答,自是更添欢喜。那小僧见老者近些日神采奕奕,精神较前时大是不同,心中烦乱犹甚,终日只呆呆地想:老伯伯若走,我便真的随他去么?
这日小僧早梦初醒,见老者正低头望着自己,神态甚是慈祥,心中不由一动。老者见他已醒,温声道:我见你睡得香甜,便不叫醒你,想来这也是你在此最后一觉了。那小僧咕噜爬起,惊道:老伯伯,你你真的要走?老者含笑点头,起身环顾四壁,说道:我近日行功已收大效,虽未全复,谅无大碍。我日日所思,便是有一日能脱此樊笼,总算皇天不负,此愿当遂。我们这便上去吧。说罢拉住小僧手臂。
那小僧茫然望向老者,颇不情愿。老者哈哈一笑,蓦地脚尖一点,腾空飞起。那小僧陡然间升高数尺,惊得叫出声来。老者不待势竭,又踏向两旁石壁,反掌轻拍壁身,几个起落,已立身于洞口之上。
那小僧豁然跃出洞来,禁不住惊呼道:老伯伯原来会飞!老者深吸了一口野外清气,朗声笑道:这等粗浅纵跃之术,何足为奇?你要想学,我日后传你便是。那小僧不解道:老伯伯既能出来,为何还在洞中呆了那么久?老者轻抚其头,感慨道:其时我心脉受损,提气不得,哪能似这般纵跃自如?唉,老夫能有今日,全是沾了你的造化。此后你便如我亲子一般,我二人再不分离。想到几年来行功时诸般凶险,几多不易,不觉真情流露,临风感怀。那小僧听老者这番挚情之言,心中感动:老伯伯这般待我,我又怎舍与他分离?紧紧握住老者手臂,久不分开。
此时正执初冬,满山白茫茫一片。二人伫立雪中,均生隔世之感,只觉眼前一切,皆是如此陌生。二人衣衫单薄,但一来内力充沛,二来初出洞口,精神大振,便不觉有何寒冷。
那小僧四下张望,问道:老伯伯,我们要去哪里?老者环顾四野,傲然道:此番江湖再聚,更增豪情,不去少林去哪?那小僧听他要带己回寺,惶恐起来,连连摆手道:我要回寺,师兄们定会打我,免不得又要烧水做饭。老伯伯,我们还是回去吧。说着向洞口走去。老者扑哧一笑,伸手将他揽住,飞身向山下纵来。
此时地上积雪甚厚,老者手托一人,足下印迹却浅不逾寸,间或腾空而起,竟能带着小僧在空中滑行数丈之遥。那小僧只觉耳畔呼呼生风,地面凹凸不平,但偎在老者怀中,却又说不出的平稳舒坦,爽心怡神。他一生从未有过这等经历,心下对老者羡艳已极:我若也能这般行走,那可有趣的很!
那老者行若浮空,转眼间奔到山脚下,随即放开小僧,缓步而行。那小僧紧随其后,惴惴惶惶,只恐回寺受罚。此时后山小溪已然冰冻,那小僧行于其上,触景生情,更是害怕。少顷,二人来在寺院后山门。
那老者停下脚步,俯身攥起一个雪团,运劲向山门掷去。砰地一响,小小一个雪团,竟打得偌大山门震了一震。须臾,门内转出一僧,见二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喝道:俩个花子,要干甚么!那老者微微一笑,提气道:你去告之寺内僧众,便说明教教主周应扬,特来拜谢少林大恩大德!这一声好似晴空劈雳,余音曲折盘旋,在山谷间响成一片。那僧人啊了一声,大瞪双目,竟被吓呆了
那僧人见老者内力充沛之极,心中大骇,忙不迭地转身窜回门内。老者见状,哂笑道:后辈不肖,有辱门楣。看来少林中落,已大不如前了。他自出得洞来,精神大振,放眼四顾,但觉天高地迥,浩气逸怀,一时豪情慷慨,朗声大笑起来。
那小僧站在老者身后,暗暗合计:老伯伯来在寺前,必是要寻众僧泄愤,一会若真的动起手来,我该如何是好?他虽将老者当做至亲之人,毕竟与少林有香火之情,思前想后,大是踌躇。
忽见山门豁然大开,由里面飞身抢出二十几个灰衣僧人,年纪都在三旬开外,各拿木棍在手,呼喇喇分立两旁石级之上,目视阶下二人,神情大是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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