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就近观瞧,见这人体如高杆,形相清癯,须髯满颊,甚有丰姿,只是一张脸白里泛青,非是常人之色,暗淡烛光之下,隐约透出一丝鬼气来。他猛兽在前,不敢大意,急向这人手足瞥去,不看犹可,一看魂胆飘扬:原来这人手脚并无锁链牵缠,竟是自由之身!
周四一惊之下,倏地跃开两丈,左掌护身,右掌疾拍向前。那人见他神情慌乱,斜眼笑道:“小道士好生仔细,与你师傅倒没差样。他靠几条锁链虽锁不住我,这铁鞋却端地厉害。牛鼻子会耍花样,我算是服了他了。”从地上拾起几条铁链,向周四掷来。
周四侧身闪开,向他脚上望去,只见果然套着两只铁鞋,鞋底与下面一块巨大的铁板熔在一起,原来早将这人牢牢钉住,心下登时宽解。
那人见他戒心已消,忽露出不屑的神情道:“我本打算与你较量一下掌法,但看你适才那一掌的火候,倒也不用比了。你回去再练二十年,或许能杀了我,目下却是不行。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你拿去交给松竹,他看了此物,定会亲自前来。那时我与他做个了断。”探手入怀,颤抖着掏出一物,背过身看了半天,又紧紧攥在手中。
周四见他目中晶莹,显是对此物极难割舍,不由得好奇心起,走上前去,伸出手道:“何物如此珍惜?拿来我……”一个“看”字尚未出口,那人突然抓住他手臂,顺势向怀中猛带。
周四猝不及防,待要拿桩站定,忽觉对方力道收了。便这么微一迟疑,那人手上立时生出古怪,一捋之间,看似浑不用力,周四却定身不住,望前便栽。那人见周四失了重心,狂笑一声,一口咬在他后颈上,仿佛饿狼扑住了羔羊,只顾撕扯皮肉。
周四头垂腰弯,什么招术也施展不出,情急之下,两股大力齐向颈部冲来。那人正欲吸血噬肉,猛然间大叫一声,双手捂住脸面。
周四得此良机,一掌击向他小腹,出手毫不留情。那人右手仍捂在脸上,左手虚晃之间,已搭上周四掌背,只用几根指头送劲,便将来掌带在一旁。周四招术使得老了,被他轻轻一带,竟有些站立不住。那人一有觉察,立时转身,腰腿之力倏然传上指头,把周四斜着抛了起来。这一下举重若轻,确是难乎其难。须知如此抛人,必得两者功力相差悬殊,始能做到,那人行来毫不费力,一者欺周四下盘不稳,二者劲力极巧,确有神鬼莫测之功。
周四惶然落地,颈后疼得钻心,眼见那人满脸鲜血,狰狞无比,心下又恨又惊。那人手捂口鼻,静静地站了半天,忽然吐出几颗断牙来,恶狠狠盯住周四道:“小畜生好不吝啬!我腹内无食,便吃你一块肉,喝你一口血,也不算委屈了你。你直这般寻死,须怪不得我不留全尸!一会儿先拿你充饥,待松竹来时,再与他见个高低。”
周四怒极,飞身上前,一掌击向其面。那人略闪一闪,来掌便即走空,跟着右手一穿,托在周四腋下。周四大力袭身,顿觉体欲飞空,一惊之下,急忙抓向那人手臂。哪知触及其臂,五指居然使不上力,连握几握,硬是握之不拢。那人随手一划,将周四腾空击起,大笑道:”老子这条手臂,除单思南外,天下无人握得。凭你手上那点功夫,可还差得远呢!”
周四飞了起来,后背直撞上顶壁,这才想到:“看来我肩头剑伤不轻,不然绝不会握不住他手臂。今日两次着道儿,可被他看得轻了。”向斜滑了出去,立住身形。那人大为得意,看了看手掌道:“老子这盘根冲空**,练成后还不曾用过。今日借你身子一试,那是你的福气。”
周四莫名其妙地飞起,本自惊疑,忍不住问道:“什么是盘根冲空?”那人笑道:”小道士没个见识,连盘根冲空也未听说过?这盘根冲空乃内家无上心法,久练之下,可使周身筋膜腾起,劲入骨髓。功深者气贯三才,体可腾空,尤其大腿两侧到脚趾之筋膜尽呈上翻之势。与人交手,对方触身即飞,筋断脉绝。你这小道士能抗此一击,倒真是不易。”说到这里,又颇有感触地道:“这功夫原是难练的紧,我年轻时不得门径,总觉无甚长进。可巧你师傅囚我于此,送了这双铁鞋给我穿,逼着我终日站立,不得不苦修桩功。这几十年站了下来。竟把此门绝学练成了。可惜太晚了些,没法与人较量,只用来吓唬你这小道士,又有什么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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