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风瞥了周四一眼,问道:哥哥,这娃娃是谁?孟如庭抚摸周四头顶,逗趣道:这是我四弟,江湖人称玉面小郎君的便是。夏雨风打量周四半天,摇头道:这位兄弟比咱生得是俊,但说他是甚么郎君,可看着不大像。孟如庭见周四满脸绯红,夏雨风却不住地对他品头论足,大笑道:孟某兄弟都是这般憨直可爱,直教人哭笑不得。拉夏雨风坐在身边,又大笑不止.
三人说说笑笑,倚栅畅饮。周四又喝一碗,酒力渐渐上头,便不敢再喝。孟、夏二人却连饮数碗,兀自兴发不收。眼见日暮西沉,霞彩满天,三人都已渐醉。孟如庭忽然仰叹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不能建功立业,羞愧何及!日月若驰,怎不令人抚髀自叹?夏雨风道:哥哥这等人物,何愁不能建功立业?孟如庭目光迷离,苦笑道:三皇五帝,多少风云,只是到了这大明朝,国力日渐衰微,君上个个荒唐,已将这大好山河腐空洞朽。前有倭寇肆虐,近有满洲崛起,虽听说今上颇有大志,但他一个孺子,如何能知社稷尺度?唉,自来亡国之君,哪个不是聪慧过人?又有哪个不是刚愎自用?
夏雨风道:小皇帝若是不行,自会有人拉他下来,另立新君。孟如庭冷笑道:便算换了一人做皇帝,一旦握了重柄,又能怎样?这世上有很多事骨子里并无不同,所异者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表面文章。夏雨风道:依哥哥说,这世上便没有为百姓做主的人么?孟如庭目中现出一丝苦涩,叹道:便有这种人,初时抱着济世胸怀,及至身居九五,也一样循了老路,早忘了初衷。只是虐民虽易,欺天却难,一旦将百姓逼上绝路,又会有人起而蹈之。如此你来我往,最终只苦了百姓。
夏雨风听了这番话,低头想了半晌,说道:哥哥看这大明江山,日后会怎样?孟如庭遥望远处雾锁群峦,霞漫天边,叹了口气道:中原近来流传一句谶语,说甚么天启七,崇祯十七,还有福王一,想来不是甚么好兆头。站起身来,又道:古人酒醉狂吟,聊慰衷肠。孟某今对佳景,亦有感怀。迈步走到李希元尸身旁,顺衣角扯下一块布片,沾了地上血迹,在楼壁上写道:暂寄江湖未自轻,淡泊淫欢笑功名。此身来去不是客,铁甲三千锁狂龙。写罢将布片丢在地上,慨然道:孟某它日若能拥三千铁甲,纵横四方,救万民于水火,此生愿足!
夏、周二人见他微现醉态,都楞楞地望着他,不知如何开口。孟如庭笑道:二位贤弟不知有何宏图?今日兴浓,不妨说来听听。夏雨风道:咱一生能交了哥哥这样的人物,大碗喝酒,杀尽恶徒贪官,便快活的紧了。周四也道:是呀!只要能与两位哥哥在一起,我便知足了。说话间忽然想到泰山顶峰上那女子春花般的容颜,心头一颤:要是那位姐姐也能时常在我身边,我每日看上她一眼,那便更好了。
孟如庭见二人对己大是依恋,热流盈怀,说道:孟某此后有两位好兄弟相伴,即便落寞一生,也不枉了。说罢重又落座。夏雨风问道:哥哥贵庚?孟如庭道:虚度三十二秋。夏雨风道:小弟差哥哥三岁。又问周四道:小郎君,你几岁了?周四想了一想,屈指算道:我在寺中时,香积厨的慧源师傅对我说,我是不满月时被人从山下捡来的。有一年中秋,他说我正好十岁,后来又在寺中呆了四年,再后来与周老伯又住了两年多夏雨风见他算个不停,笑道:好兄弟,比哥哥还糊涂!不用算了,便当你今年十七。孟如庭见二人说得热闹,捧腹大笑。
夏雨风道:哥哥若不嫌弃,咱三人便结为异姓兄弟。此后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如何?孟如庭正色道:好!孟某今日有了两位亲兄弟。夏雨风大喜,拉周四离座,扑通跪在地上,便要给孟如庭磕头。孟如庭道:此等虚礼,大可不必。说着伸手来搀。
忽见楼口晃晃悠悠上来一人,也不见如何迈步,已轻烟般飘到周四身后。周四跪在地上,后背正对此人。饶是孟、夏二人武功高强,但一来酒醉,二来这人形如鬼魅,故此他何时上楼,二人竟毫无觉察。
孟如庭猛见一条白影飘了过来,心下一惊,忙将夏、周二人向怀中扯带。他应变虽快,终是慢了一步。那人轻出一掌,正击在周四背心。此人打罢周四,似乎颇为吃惊,微一迟疑,孟如庭双掌已排山蹈海般击了过去。那人见他掌力雄浑至极,虽是猝然出手,掌风却将自家退路尽皆罩住,口中哼了一声,左手袍袖轻扬,将扑面而来的掌风划了一道缺口,顺势倒纵出去,退到楼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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