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炎伸着大拇指说:“好汉!”喘了口气又说:“但你以为我陈仲炎就是心小量狭的匹夫吗?我这人只是恩怨分明,张三杀死我的哥哥,无论他逃到那里,他怎样乞求饶命,我也一定要他的性命,可是你,在北京前门,在黄河南岸,两番助我,我也不能把那忘记,你现在若想替张三报仇,就请上剑,陈仲炎决不还手。”
张云杰冷笑道:“我若想杀你,那天何必又救你?”
陈仲炎说:“好!既然这样,我可以送你一件东西,你可以拿回去祭你父亲之灵!”说时,由腰间锵的抽出了白龙吟风剑向左臂一砍,立时他自己的左手便掉落于地,鲜血进出,溅了一身一地。
张云杰也大惊,扶住了陈仲炎,那两人都弃马跑过来搀扶,陈仲炎疼得面色如纸,头上的汗珠有蚕豆那么大向下坠,但他依然大笑,说:“我陈仲炎不欠账,你不伤我,反以好处来伤我的名声,我不干!给你一只手,你要头我也立时给你割下!”此时茶馆里的人全都大惊,那孩子吓得直哭。
张云杰帮助那两个人就抬着陈仲炎,将他放到附近的一家店里,自己也带着那孩子在同店内找房住下。陈仲炎已痛得昏死过去了。
随陈仲炎来的这二人,一是徐飞,一是双钩手宿雄,原来陈仲炎是自黄河南岸被张云杰所救,负伤逃走,他在一家店里养好了箭伤,又去与大名府官衙接洽,认了他儿子陈正仁和杨大壮的葬埋之地,祭奠过了,此时飞一般地由保定赶到。
依着陈仲炎还要单身去搜寻红蝎子的盗众,但被徐飞劝止住了,便南下打算回新蔡县去,祭奠陈伯煜的坟墓,走在许州会见了双钩手宿雄,宿雄因为过去受过陈伯煜的好处,所以他也想到那坟前去叩几个头,于是也跟随着南来。
陈仲炎在路上抑郁不舒,虽然兄仇已报,可是他反倒烦恼加甚,这烦恼并不是为他的儿子惨死,也非为侄女远去,他只是觉着对张云杰仿佛有些亏欠似的,便决定回家祭兄之后,仍旧出来,设法找着张云杰,以报答他两次援救自己之恩。
因为陈仲炎想着,非得那样,才算是自己恩怨分明,刚强磊落,不是只知报仇,而不知报恩的量小心狭的小人,所以如今他慷慨激昂,斩断了自己的左手,疼痛使他昏晕了几次,后来,敷了些药,渐渐苏醒过来,见张云杰、宿雄、徐飞、全都在他的眼前,他就微笑着说:“你们何必对我如此关心?江湖人的手腕都该斩断!我的兄仇报了,张云杰兄也不愿再与我为仇,我觉得我这身子都无用了,我很愿早死,随从我胞兄于地下!”又向张云杰说:“我侄女秀侠,此时多半在她师父法老尼之处,你去找她成亲去吧!她那孩子跟你我都是一样的可怜,都是不幸遇着了这种命运!”
张云杰此时也只有感叹唏嘘,反倒觉得陈仲炎很为可敬,也认为这仿佛是一种命运,自己的父亲宝刀张三和铁掌陈伯煜生前本有冤孽,今生理应当自己和陈仲炎叔父侄女以痛苦偿还。不过,他恨极了那口“苍龙腾雨剑”,认为一切的冤仇皆由那个冥顽不灵的东西而起,此时是未在他的手下,否则他真要把那东西捶毁。
陈仲炎在这里养伤,张云杰和宿雄又往海潮庵去找秀侠,想要叫她来与她的叔父见面。张云杰带来的那个孩子大熊,就留在店房中,由徐飞暂时照顾。
这孩子本来太小,连他自己的来历他都说不清,所以徐飞也绝没有想到这就是大盗黑山神于九和红蝎子之子,而他的父亲就是死于陈仲炎的手下,他母亲的部下人却又把陈仲炎的儿子杀死,说来他们之间又是有一层苞俩,又是有许多深仇。但这孩子还跟陈仲炎很好,他时常到床前望着陈仲炎笑,陈仲炎也很和气的问他话,他却说不大明白。
三四日后,张云杰与宿雄回来了,说是秀侠已离开了尼姑庙,据那庙中的人说:“她是携带着那口苍龙腾雨剑回家去了。”
陈仲炎此时伤虽未愈,可是不但不至于死,并且己能够下床行走,他就向张云杰说:“我要回新蔡县去,到我家里,我将我的侄女配给你,因为我早有此心!”
张云杰长叹了口气,便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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