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快(侠)听了,就点点头,心里不胜悲哀和恐惧。但转眼又一想,我应当夺了宝剑愉偷地跑下山去,我并不是一点武艺也不会,难道我就甘心在这贼窟之中含羞受辱,等着叫她们来杀害吗?何妈又在旁详细询问她的身世。秀侠略略的说了,何妈也不禁惋惜,流了几点眼泪;但秀侠这时却倒不怎样伤心,她只是想着如何盗剑,如何脱逃,以及如何回新蔡县家乡。
少时做好了饭,红蝎子又在那屋里喊着,叫秀侠去看孩子,她似乎早就知道秀侠的名字,她就叫着:“秀呀!秀呀!”秀侠就赶紧跑过去,把孩子接过来抱着,并且假意笑着。秀侠的拍哄,红蝎子看了,倒似乎还很满意,认为秀侠不错。少时,红蝎子就命仆妇给她摆饭,两个老妈子服侍她,秀侠抱着小孩子在旁边。
这时天冷,山中又刮来像冬天一般的寒风,沙砾子和落叶打得窗棂都哗哗的响。红蝎子这时在红袄儿上又披了一件水绿缎子的薄棉衣服,被明亮的灯光照着,是越发显得艳丽。她手又拿着半盅酒,微低着云鬓,才饮了一小口,她的双眉就紧锁起来,向旁边的那个焦妈说:“九爷怎么还不回来呀?”
焦妈说:“我也是不放心呀!今天早晨孟秃子回来,他说九爷已到了郾城县,按理说这时是应该回来了。恐怕又在哪儿叫姓花的那个娘儿们给缠住啦,九爷真是荒唐!”红蝎子摆了摆手说:“你别提了!提起来我真烦恼!”随又挟了一小箸菜吃着,便用一只手支着头,微叹着说:“我们九爷,早晚非得在江湖上吃亏不可!陈伯煜的武艺比他强不强?都叫宝刀张三给杀死了!”
焦妈回头看了看秀侠,秀侠却抱着孩子,抽搐着,流着泪哭泣。红蝎子看见了,她就“啪”的把酒盅一摔,瞪着眼睛说:“你哭什么?你看,只要你把孩子摔着,我立刻就要你的命!你爹爹陈伯煜他还不该死?他年轻时,横行霸道,不知杀死过多少条人命。告诉你,我丈夫黑山神于九就是你们的大仇家,他有两个哥哥都是死在你父亲手里的。今明天,他就回来,我不能告诉他你就是陈伯煜之女?不然,他能够立时抽剑来杀死你,他可不管什么年纪小!”
秀侠听了,愈发不由得身上抖颤,但眼泪却不敢再流下。她就一声也不语,心里却想:我爹爹壮年时行走江湖,也一定杀害过不少贼盗;这红蝎子的丈夫大概就是那样与我家结的仇。现在,红蝎子虽无杀我之意,但是一二日内她丈夫若回来,若知道我是陈伯煜之女,必不能叫我生存。这,这可怎样好呀?此时红蝎子又瞪了秀侠一眼,又转过脸去跟焦妈说话。她的声音仍很凄惋,说:“虽然九爷不跟我好,可是我真是思念他!”
红蝎子如此幽思感叹,那个高身材长得像莽汉子似的贼婆焦妈就十分的不平,她指手画脚地说:“九奶奶,千金小姐一品夫人都没有你这么贤良!九爷他在外头荒唐,姘着野女人,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你的吃喝穿戴都得自己想法子,自己下山去作买卖。像你这么贤良的太太,简直是天下少有。九爷,当着他我也敢说,我要是有他那样汉子,我早就把他踢开了。”又说:“他哪一点配得上九奶奶,论人才?论武艺?”
红蝎子却娇笑着说:“你哪儿知道!他虽然长得丑,可是我喜欢他,我思念他,我总怕他在外头遇见了什么事。彰德府的铁棍鲁荫松、开封府的双钩唐永,那两人都很会办案,九爷在那两个地方也都作过案。还有,现在江湖上出了一位少年英雄,名叫袁一帆,听说剑法高强,走遍南北,从未遇见对手。他又专与绿林人作对,倘或九爷遇到他的手里,那可真叫我担优!”说着又不禁紧皱着双眉。
焦妈就劝说:“算了罢?九奶奶你别净瞎担忧了,九爷有金镖护身,他也不怕什么袁一帆。九奶奶快吃饭罢!菜都凉啦!”于是红蝎子强笑了笑,伸着她那戴着金翠戒可也杀过人的纤手,又去挟菜吃饭。旁边的秀侠却呆呆地想,暗道:“袁一帆一定是一位侠客,武艺比我爹爹、叔父都许强,倘若此人知道我在此受难,前来搭救我,那才好呢!”这时,孩子已在她的臂上睡着了。
红蝎子又瞪着眼说:“你发什么怔?还不把孩子快送回去睡,要你是干什么的?你要是什么事都不会干,还不如我杀死了你呢!”那何妈赶紧摆手叫秀侠把孩子送回屋里。秀侠战兢兢的,心里又烦,手又慌,把孩子放在床上,大概是手碰了孩子那里,一下孩子惊醒了,又呱的哭了起来。红蝎子在屋外一摔筷子,掀帘进屋,扭住了秀侠,“吧吧”就打了几个嘴巴,秀侠也不由得就要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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