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了白龙吟风剑,解下了马匹,便与宿雄等人分手;她又离了树林,单骑南去。因为心急,马就很快,一路风景她也不暇玩赏。到傍晚时,天际铺展着灿烂的晚霞,山背后发着血色的阳光,锦林村那片果树林开满了秾桃郁李,在这时秀侠就来到了。她睁着秀目,看见了这一片凄艳的风景,泪水不禁滚落下。她扬着纤手,摇着马鞭,但手腕却酸痛无力,心头觉得紧张,又很凄楚。
马将来到村前。忽见前面有一个人赶着一头耕牛,像是耕毕了田地要回家的样子。这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黑胖汉子,他听见了马蹄声回身一看,便连他那头牛都呆得站住了。秀侠也勒住了马仔细去看这人时,二人在霞光之下一对脸,秀侠比那个人还要惊讶;她就说:“哎呀!你是……杨大哥吗?”心里却想:三四年前自己第一次遭难,杨大壮是被那些贼人由高山上推下去了,他怎会没死?
这赶牛的人果然是杨大壮。他看出来秀侠,就把鞭子都丢了,跑过来说:“秀侠姑娘,你回来啦!”秀侠笑了笑,却又眼泪直滚,同时看出来杨大壮是比三四年前又黑又胖,并且右腿有点发瘸。杨大壮说:“姑娘你的武艺学得怎么样了?我听陈二爷说,这几年姑娘你也受了不少苦;可是不要紧,只要你学成了武艺,早晚咱们能给我师父报仇。那次我们被那群贼人捉住,那群贼人都是信阳州庞家镖店的,但因为他们听说张三得了苍龙剑,他们才又来找便宜,要夺你那口白龙剑。姑娘,你那口白龙剑并没丢失了吧?”
秀侠紧拍着鞍旁挂着的宝剑,傲然地说:“这不是?”杨大壮笑着说:“好啦!好啦!姑娘快回去见见陈二婶,二叔他没在家。我把牛赶回去,回头我再找你细谈,我还得跟你商量商量给我师父报仇的事呢!”秀侠点了点头,随着策马进庄。到了她家门前,门前一切什么都没改变,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滋味。
在门前有几个邻人和妇女,都直着眼睛瞧秀侠;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在门前踢毽,瞧见了秀侠,他就直着眼问说:“你找谁呀?”秀侠热泪盈眶,难以说出一句话来。此时就有个邻家的妇人,想起了三四年前秀侠的模样,就嚷嚷着说:“这是陈大姑娘吧!”秀侠含着笑,又流着泪,匆匆向一些旧邻行礼;她系上马,解下宝剑,拿起包裹,就说:“诸位叔父婶母,回头再谈吧!我先看看我的婶母去。”她向门里就走。
刚才踢毽子的那个小孩子,也跟着进来,跑着揪着秀侠的衣裳,说:“你是我的大姊姊呀!”秀侠才知道这孩子就是她叔父最小的儿子大荫。早先才两岁,还不很会说话,现在竟长得这么高了。随着含泪笑了笑,大荫却又在前跑着,并高声喊道:“娘!我大姊姊回家来啦!”
秀侠一进到里院,到了堂屋,就见迎面一张桌子,上设着香炉烛台,中问摆着一座灵牌,上写“亡兄陈公讳伯煜之灵位”。秀侠一见,立刻心如刀绞,失声哭道:“爸爸呀……”此时她的婶母带着女儿秀英全都过来,哭着挽起来秀侠,解劝了半天,才都止住泪,但仍都悲哽着。秀侠一看,婶母比早些年苍老了,可是十五岁的堂妹却出落得很秀丽,当下她的婶母把她带到里间,就问了这四年来娘(她)所遇之事。秀侠都流着泪说了,并问她的婶母。她婶母就叹息着,也把家中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原来这四年以来,家中的产业虽未变动,生活尚称富裕,只是因为陈伯煜一死,陈仲炎的脾气就更变得暴烈;三年以来只回家两次,总共住了不到三四个月。他整年只是东奔西走,遍处寻找宝刀张三,连睡梦都喊着为他哥哥报仇之事,因此家中乐趣毫无。
秀侠又问她那堂兄陈正仁,因想那堂兄比自己年长三岁,现在已然二十岁了。她婶母见问,却不禁叹息说:“你不要再问你那没出息的哥哥了!”陈二婶母一听提到她的儿子正仁,她就伤心她说:“你哥哥正仁,今年二十岁了,武艺跟城里银枪李大叔也学得不错,可是他不务正业;你叔父这几年不常在家,没人管束他,他就整天在城里赌钱喝酒……”
正自说着,就忽听窗外有人高声叫说:“娘,是我大妹妹回来了吗?”陈二婶母仿佛怕她儿子似的,就悄声说:“咱们正说他,他就回来了!”秀侠站起身一看,这所谓“赌钱喝酒”没出息的堂兄,原来是身短精干,气度昂然;穿着一身夹裤褂,手里提着几串钱,大概是才赢来的。他一进屋来,就扬着眉毛说:“刚才我遇见了杨大壮,他说你学成武艺带着白龙吟风剑回来啦!好啦,杨大壮想法借马去啦!咱们明天清晨就走,我一定能找着张三,替我伯父把仇报了,我还要会会红蝎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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