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店家也追来,秀侠就不禁笑了一笑,问说“多少钱?”店家说:“不要紧,先给姑娘记上账吧,等姑娘从北京回来在我们这儿歇着时再给吧!”秀侠却说:“你们这里正闹女贼,你们这里官人正要乱拿女的,以后我还敢到你们这里来?”说着,从身边掏出一小块银子给店家,她就上马挥鞭,向北走去。
还没有走出了这个市镇,忽见路东有一家小茶馆,跑出来两个人;都身穿便衣,张着胳臂就把她的马拦住。秀侠吃了一惊,明知道是衙门里穿便衣的捕役,但她镇定着,反倒发怒,瞪着秀目说:“你们是作什么的?敢拦挡我的马!”这两个穿便衣的捕役,一个紧揪住秀侠马匹的辔头,另一个就抿着嘴微笑,说:“没有什么的,我们就是瞧着你有点儿眼熟,你是从哪儿来的?”
秀侠发怒道:“你管我呢?反正我不是红蝎子,我也不是女贼;你们有本事应当捉她们去,不要随便欺侮良家妇女!”说着她将马鞭交执缰的那只手里,一歪身,“锵’的一声抽出了白龙吟凤剑。那两个捕役一看见了夺目的剑光,就赶紧往旁边去躲,秀侠却趁势催马,蹄声“得得”如连珠,飞似的向北驰去。
离了这新市镇,一直往北,走出五六里,回头一看,见有四五匹马荡看烟尘迫来。秀侠赶紧收剑,紧紧挥鞭穿过几个村庄,离远了大道,顺着田间小径去走。曲折的又走下有二十余里,回身再看,身后已经没有了追骑,她这才收住马,喘了喘气。她倒不禁自笑,心说:我是为什么呢?我又不是红蝎子的一伙,薛家庄的媳妇虽是我救的,但恶霸却不是我杀的,我何必像贼似的要跑呢?但又想:红蝎子如果正在附近,我倒想要见见她,我们俩人叙一叙故旧,我倒怪想她的!她那个女徒弟不知怎样,模样到底长得如何?年岁比我大还是比我小,武艺比我高还是比我低?我真得见一见她们。我一来要同她们比比武,显一显我四年学成的武技,同时我要用忠言劝导她们,在江湖行侠作义可以,但打家劫舍不单是王法所不容,也给一般会武艺的女子贻羞。
她一面想,一面策马前行,春风吹着她的鬓发,心中非常兴奋。觉得这大地的风景,与人事的演变,全都是很新奇的,全都令自己高兴。正在走着,过了一座石桥,石桥之下是碧澄可爱的流水,流水的两岸是稀稀槐柳树木,隔岸树枝上嘹亮的鸟声,在桥头都可以听得见。她才一下了桥头,就闻有人呼叫道:“张姑娘!张姑娘!”秀侠顿吃一惊,收住了马;四下去看,只见西边远远的有一匹马正在溪旁饮水,前后左右都没有一个人。她不禁又呆呆地发征。
秀侠怔了一回,但也就明白了。因为看出来,河旁饮水的那匹马就是那少年张云杰所骑的马匹,面除了他谁也不会叫自已为“张姑娘”她就装作没有听见,从容地向前走去。此时却听“呼喇”一声,由身旁一棵很高的树上跳下一个人来。这人哈哈大笑,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秀侠一见正是张云杰,他身穿短衣,衣上沾着许多柳叶。大概是他早就见秀侠来了,他故意爬上树去,为的是吓秀侠一跳。
秀侠心中不禁一阵情思撩动,一阵飘飘荡荡的,就仿佛那千万条被春风撩动的柳丝一般。但她赶紧收敛住了心情,连笑也不笑,就庄重的依然策马走去。后面的少年却又叫道:“张姑娘!张姑娘!”秀侠并不回首,就像没听见似的,只管向前走去。后面那少年张云杰却赶紧由地下捡起他的包裹和宝剑,跑过去牵了那匹马骑上,向秀侠就追。
他这样一追赶,秀侠就马行得更快,更不理他。张云杰又在后面笑着,叫着她,并高声说:“张姑娘,我已晓得你的来历了。你是红蝎子的高徒,你大概还有个师姊妹。现在有好几县的人都正在传说你们的大名,怪不得,你是个老江湖。张姑娘,驻驻马,听我说。放心,我不是官差。”
前面的秀侠一听这话,她又不由得发怒,“锵”的一声却亮出了白龙吟凤(风)剑,就收马回身。瞪着两只秀丽的眼睛,斥道:“胡说!你说我是红蝎子的一伙,你才是薛家庄杀人的正凶,你不要以强盗来污我。”张云杰见秀侠亮出剑来,他不但不怕,反倒更笑。他昨天本已不庄重,今天更大胆向秀侠调戏了,他说:“女好汉,昨日我错过了良缘,今天咱们应当找个地方亲近一会儿。虽是江湖狭路相逢,可一定是月下老儿给咱们牵的线。女好汉,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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