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张云杰想:第一个办法是成功了。且想第二步该如何应付红蝎子?他仍然静卧着想,因为专心去思索,反倒忘了伤痛,又待了些时,就见红蝎子开门进来了。张云杰却赶紧闭上了眼,只觉得红蝎子渐渐来到他的身边,他就微微呻吟着,就听得低低的叹气声,又觉得红蝎子往自己的肩头伤处上了许多药,并用她那纤手轻轻地给按。张云杰就忽然把身子转过来,红蝎子与他相离不到一尺。张云杰笑一笑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由我死去好了!何必把我治好,也教我随着你们去作强盗呢?”
红蝎子却赶紧用手堵着张云杰的嘴,她的手很香,她的银镯触体冰凉,但她的气色却是温暖的,神态却是娇媚的。低着声,喁喁软语,说:“你别骂什么强盗,我听见了不要紧,可是我手下的人听了,他们一定要恨你!我敢跟你起誓,我真不愿再作强盗了!可是你想我怎么办呢?手下的人没法甩开,甩开了他们,我自己就或许被官人捉住,而且他们也必不能容饶我!”说到这里,微叹了一口气,又感叹地说:“我现在是弄得走投无路,骑虎难下,我有一心的委屈,没处去说,也没人可冷我。我对别人常用好心肠,但别人对我都是忘思负义,四年前有个陈仲炎的侄女陈秀侠……”
张云杰至此时却不禁睁大了眼睛,倾耳去听。红蝎子就把她在四年前怎样救了陈秀侠如何的好,后来秀侠拿了白龙吟风剑逃走,自己追赶,她又勾结宿雄与自己作对。后来她逃往尼姑庙中,自己追了去。又被那老尼所伤,秀侠连出头劝救也不管。一些过去的事,红蝎子随说着,随伤心感叹。此时她竟似一极端可怜的温婉妇人,为要博取知心人的同情。
张云杰却是另有所感,也不禁长叹了一声。张云杰所感叹的不是别的,他是听了红蝎子的话,知道了那自称姓张的姑娘必是陈伯煜的女儿,那口剑已没有问题了,一定是“白龙吟风剑”。并听红蝎子说了当年陈伯煜被杀,“苍龙腾雨剑”丢失的经过,他更明白了自己父亲与陈家结仇的原因。他此时是完全绝望了,叹息着,心里却想:完了!我家跟陈家的仇恨是永远解不开了,我也永无缘跟那秀侠亲近了。因此心情十分颓靡。
旁边这美丽的妇人,江湖闻名的女盗红蝎子,又温柔地说:“你还发什么愁?今天不过教你稍稍受了点儿苦,可是这也算给你这才走江湖就心高气傲的人一点教训。你这伤我包医,我这药是特别的方子配成,是我丈夫黑山神……”说到这里,她却又一阵难过,就低着头,凄侧婉转地说:“所以我说,别人都对我没良心,以后你真别也没良心。我实没想到,于九死后我的心就跟一棵枯树似的,也万没想到又嫁人。就是近来,我虽心里有点儿活动,仿佛时刻不安似的,但我作梦也没想到遇见你。我现在对你,是什么脸也不要了,连性命我也情愿舍得,可是你千万别叫我伤心!”
张云杰默然了半天,就正色说:“我也是想不到!既然你对我这样有情,我可也不是无情的男子。但是话也得说明了,你要叫我在太行山作你的压寨丈夫我可不干!无论如何你得改邪归正,不但得把你的喽啰都遣散,你还得安安分分跟我回到家里去作我的老婆。”
红蝎子温柔地说:“那是一定,我都想好了。我嫁了你,以后我连屋子也不出;不然被官人知道,连你都得死。可就是一样,我不能即刻就走,我得回山把事情慢慢地清理了,然后咱们还得悄悄地逃了。不然我手下的人一定不放我走!”张云杰就说:“那行,再说我的伤若不养好,我也不能就跟你成亲。”红蝎子嫣然笑了,她并不勉强张云杰,就又喁喁地谈情。
她温柔端秀,一点儿也不狂荡,简直不似杀人放火的淫恶盗妇,却像一个娴淑的闺门女儿。谈了半天,红蝎子怕张云杰疲倦了,鼓拉被给他盖上,叮嘱他好好的睡觉。红蝎子又依恋不舍了一会,就轻轻地走了。她走后,没再听见屋门的锁头响声,张云杰却心里很急,肩膀的刀伤又痛,无法睡得着;就瞪着眼看着床顶,看着悬着的那盏灯,又看看这里间的屋门。
却见那翠环身子站在屋外,脸却露在屋里,四眼相射之时,那翠环就笑一笑,很带一点媚态。张云杰就低声叫她:“来!来!”翠环向窗外(口努)(口努)嘴,又在胸前摆了摆手,表示院中还有人,她不敢过来。这红娘似的小丫头这般媚来媚去,刚才红蝎子又是那般温柔,张云杰不免也有些销魂。可是终于自己的心中有主意,就暗暗骂道:“贼婆娘,我怎能娶你?我有个强盗的老子也就够倒霉了,我还真能再娶个强盗妻子吗?忿忿的,可惜自己肩膀有伤,手中无剑,不然就可即刻闯出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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