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双龙剑(79)

2025-10-09 评论


    张云杰说:“你不用打听!你就告诉我,北京城内有哪个治刀伤的大夫最为出名?”来升说:“要说治刀伤的大夫只有前门里兵部洼的‘李一贴’,他不但能治刀伤棍打、跌打损伤、行毒恶疮,还管治妇女月经不调。”张云杰说:“他准靠得住?”来升点头说:“一定靠得住!九城出名的,还能治病没把握吗?”

    于是张云杰上了马,来升跟随着,就进了城。二人骑马进了齐化门,张云杰对于街道是十分生疏,只由来升带着他走。他只见来往的车马很多,男女老幼,买东西的,在街上闲逛的,简直乱得两眼顾不过来。他又想:在河南时陈秀侠她是赴北京去找她的叔父,现在大概已然到了京门,假使我们遇在一起,那是多么难为情呀!她若跟随我的行踪去走,到六里屯找到我的家,那时她一定不肯宽怒我的父亲,我也必不肯眼见我父亲身遭惨死。我们必然要有一场恶战,那时还不定我们谁杀死谁呢。一边走,一边暗自叹息,生恐遇见秀侠,可是来升带着他迤逦地走到了前门内兵部洼,他也没遇见一个骑着马的女子。

    少时,张云杰来到兵部洼“李一贴”门前,见有许多人在那里等着。李一贴是个四十来岁的人,他很忙,有一个徒弟帮着看病治伤。可是来这里治伤的人,多半是些街头上的穷光棍,大半在赌局里打了架,负了伤,到这里来求医;要不然就是嫖土娼得了花柳病的,没有什么像样儿的人。所以张云杰一进屋,李一贴就非常注意,连忙说:“是买膏药还是看病?”张云杰说:“我的身上有点儿伤,要请你给看看。”李一贴就说:“好好,稍微等一等。”那个徒弟请张云杰在旁落座,并给倒过来一碗茶。李一贴又忙了一阵就过来,解开张云杰的衣裳,露出两肩的伤,旁边有看病的人也伸着脖子来看这位大爷的伤势。

    李一贴果然不愧是疗伤的老手,他一见张云杰两肩的伤势,就看出来一处是刀伤,一处是中了袖箭,当下他就说:“不要紧,伤口不大。只要天天来,半个月之内我包管你好。”当日,在张云杰的两肩上敷了些面子药,并贴上两块药膏,张云杰就给了诊费。同来升一起骑着马在街上逛了逛,就出城回六里屯。

    从此每天必进城来看病,有时骑马来,有时坐车来,有时就步行着。那个来升本是个很精明的小厮,可是他随他少爷进城五六次,到底也不知少爷治的什么病,病是怎么得来的。这时张云杰肩上的袖箭伤已经完全好了,就是那处刀伤须再治几天方能痊愈。北京城内的街道他已经渐渐走熟。他父亲在东城开设的那家“富盛首饰楼”,以及在西城开的那家“得宝玉器局”,他也都常去闲坐。当然,他是少东家了,他只要一去,伙计们就无不恭敬地接待。

    今天他是坐着骡车进城来的,看完了病,才不过上午十点来钟,来升跨着车辕就说:“少爷咱们这就出城吗?回到庄子里一待,那多么没意思呀!今天‘三庆’家的戏是全本‘铁冠图’,一定得加凳子,咱们走到蝎子庙,跟徐掌柜谈谈天,然后去订个坐儿,乐上一天,你说好不好?家里又没有少奶奶,你干么忙着回家呀!”张云杰在车上笑了笑,就想:得宝玉器局那位徐掌柜是很能说的一个人,他知道北京的典故很多,不用去听戏,只要听他说一阵,也就够开心的了。不过就是那胡同的名称太不好,偏偏叫“蝎子庙”。张云杰就在车上犹豫了半天,才说:“就去吧!到那歇会倒可以,戏我可不耐烦去听!”车走着,就走出了前门。

    前门外是北京最热闹的地方,所以人往人来,简直跟蚂蚁似的那么多。他这辆车还没有走过正阳桥,却见外面人声嘈杂,仿佛有什么事情似的。张云杰就从车中探出头来去看,就见有许多人都往东边跑,并且人群之中有闪闪耀眼的刀剑光芒。张云杰很为诧异,就推了来升一把,说:你下去,打听打听这是什么事?”

    来升说:“管他们呢?这一定是什么地方有人在比武,所以这些人才追了去看热闹!”张云杰一听就更是惊讶,叫车停住,催来升下了车,命他去打听。来升却笑着说:“少爷!咱们不去吃饭听戏,可打听这些闲事作什么?这些事天天都有,都是一些镖师们混闹,时常出人命!”

    他抓住一个人,打听了一番,便回来跨上车辕,笑着说:“这出戏!比‘铁冠图’还热闹,是河南新蔡县的铁面灵官陈仲炎。”张云杰听了,立时神色改变。来升接着说:“这位陈爷来到北京有三四个月了,使着一根钢鞭,简直把北京会武艺的人全给打服了,没有一个不甘拜下风。今天听说是打正定府出名的耿家三豹。头一只豹子耿大哥是被陈仲炎打败了,今天第二只豹子又来了,在打磨厂安家镖店一较雌雄。少爷你刚才没看见吗?捧刀的那个人就是耿老二。那身材多么雄壮,胳臂头子多么结实!真要把那么大的汉子打趴下,可实在不容易。就看陈仲炎的功夫啦,今天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要不然能够有这些人赶着去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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