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陈伯煜是更加高兴,他大杯的饮酒,大声地谈话;而张三却擎过杯来,只用酒拈沾嘴唇,口虽张开得很大,但酒没饮了多少。陈伯煜的脸渐渐地变红了,舌头仿佛也短了。张三又给他满满斟了一杯,陈伯煜却摆手说:“我不能再喝啦!我要睡了!”少时,陈伯煜斜卧在床上,微闭着眼睛,咧着嘴向张三笑,说:“我真不能再喝了,老弟你一个人饮吧!”
张三也笑笑,仍然假作饮酒。其实他的心中却十分紧张,苍龙腾雨剑刻下就在他的身畔,他很可以抽出来,一剑将陈伯煜杀死;然后他挟起行李,找着马匹去走开。可是他不敢,他不晓得陈伯煜此时是真醉还是假醉,所以他的手仍然不敢摸一摸那口宝剑。静坐了多时,陈伯煜果然闭着眼睛,“呼噜呼噜”地睡着了。张三就大着胆,眼睛瞧着陈伯煜,手下慢慢移动向那口剑去挨近。挟着了,他就手握住那冷凉挺硬的剑梢,突地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着(看),陈伯煜还没有醒。
张三轻轻将自己那卷铺盖拉过来,同时心里想:我是要他的性命还是不要他的性命呢?他若不死,醒来,一定要去追我;我手中虽有宝剑,但也未必能敌得过他。在这一刹那间张三就发了他的狠心,“锵”的一声将宝剑抽出,猛向陈伯煜身上去剁。他只觉眼前红光一迸,一声惨叫,陈伯煜跳起来要去扑他,吓得他什么也不顾闯出屋去就跑。还没有出酒店,就“咚”的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叫了一声,也几乎倒下。他也没有看清楚那是谁,出了酒店撒腿就跑,也不知什么方向,更顾不得头上的雨和脚下的泥水。
跑了半天,也不晓得跑出有多远,他的气就接不上了。见四下无人,就立定了身,吁吁的喘气。同时才知道,现在自己除了手中拿着一口没有鞘的宝剑,身上披着一件油布衣裳,穿着一条湿裤子之外,什么也没有;连鞋子都跑丢了。他心想:这不行!我闯了多年江湖,他手下也不是没伤过人,怎么这回事干得这样泄气?没有马匹、银子、行李,我还怎样回家?于是就想再转身回去,把那些东西夺来,可是又怕陈伯煜还没有死;那家伙倘若忍着伤痛与我交起手来,我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
再说这时,那镇上的人还不正在拿凶手吗?他终于没胆子回去,只好冒着雨、荡着水,挟着那口宝剑;就像个才咬了人一口,又落在河里的癞狗似的,低着头往前走去。时走还时常回头,心里想着:走吧!反正这样走我也能走到家,手里有这一口削铜剁铁的宝剑我还怕什么!以后练练剑法,再走江湖,那时我宝刀张三就成了宝剑张三了。不,我不能任人叫我张三,须要称呼我的大号:“宝剑张雁峰”!
这时他虽被雨淋着,可是心中非常痛快。又想今天在这荒村小镇上杀死陈伯煜,恐怕谁也不能知道是我张三所为;因此更是放心,慢慢的往下又走了七八里只听得身后一阵马蹄踏在泥水中的急遽之声,张三赶紧回头去看,他不禁惊讶地说:“哎呀!”从后面追赶下来的原是一匹白马,马上正是陈伯煜的师侄徐飞。张三要逃亡已来不及,他只好鼓起勇气一抡宝剑,站在道旁。
徐飞未容来到临近,便已掣刀在手,他怒喝着:“张三!你这忘思负义的东西!我师叔救了你的性命,你反倒害他的性命!”随说随来到,“飕”的一声由马上跳下抡刀就砍。张三瞪着两只凶眼,疾忙用剑相迎。徐飞却又抽回刀去,向左一跳,抡刀横扫张三的腰际。张三却慌乱了,他本来不会使剑,就胡抡了起来,一面又向后面退步,徐飞却挺刀紧紧逼来。
张三喊一声:“小子你也想死吗?”说时就觉得右手腕一疼,宝剑几乎坠地,就赶紧掉头就跑,徐飞抡刀从后追来。张三一慌他几乎跌倒在地,当时又咬牙,索性回身乱抡宝剑跟徐飞拚起命来。徐飞的武艺虽高,可是须要顾忌张三手中的那口宝剑,所以他的刀法总是难以展开。交手约十余回合,两件兵器到底是相撞在一起,只听“呛啷”一声,徐飞手中的单刀便被宝剑削折。
他还设法闪身转步,要凭半截单刀去夺张三手中的宝剑;可是张三这时的威风大振,他将那口剑就当刀使用着,直砍斜劈,他逼住了徐飞;凶狠狠地也要伤徐飞的性命,并且要夺那匹马。徐飞不敢再战,就赶紧过去抢了自己的马匹,张三从后一剑劈来,但徐飞早已上马跑了。张三还在后面紧追,并大骂看(着)说:“小子,你跑了就算英雄吗?”徐飞勒住马,回头冷笑看(着)说:‘好张三!你以为就白伤了我师叔吗?咱们十天之后再算账!”说毕催着马走回去了。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王度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