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虎这半天一直沉闷着,也没再说一句话。沙漠鼠在窗外扭着头听了半天,把脖子都扭酸了,这时屋中只有哭泣,再无语声。他转回脖子来,忽然见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把他吓了一大跳。他刚要喊叫。这人的宝剑就抵住了他的脖子,吓得他浑身颤抖,连气儿也不敢喘。
待了一会儿,又听屋里的玉娇龙低声哭泣着说:
“小虎!你明天也走吧!无论如何我不能忘你,我也不再恨你了,可是咱们已是没有姻缘之份了!你离开北京可以到柳河村,我的丫鬟绣香现在那里,她是很美的一个女子,性情也比我好得多,你可以去见她,跟她详细说明原委。她就能嫁给你。可是你以后也务些正业吧!还有,你告诉她,那炕洞里藏着的首饰匣,叫她打开,把那里面的东西烧了吧!千万连一点儿灰也别叫它留!雪虎要是找回来,你们就养着……”
此时,窗外这青衣青须、身材挺拔的人,突然将宝剑挪开了。沙漠鼠这才喘了一口气,一霎眼之间,那人已然无有了踪影。四下无声,只有雨仍簌簌地滴着,沙漠鼠轻轻地像狗一样地爬了几步。就往后院去了。
原来这里是西城隐仙观,庙中的老道士早年是在武当山修行。罗小虎十几岁时在武当山当过些日的小道士,因此这老道士认识罗小虎,在山上时就听他时常唱那首歌。人世相违已十余载,最近,有一日罗小虎酒肆买醉,醉后悲歌,老道士正在街上听见,才知他即是那天以箭射鲁府丞眷属车辆之人,因感觉他的处境太危险,胆子太大,所以才把他叫来。老道士就劝他暂往五岭幽谷中隐仙观的下院,这老道士的师弟慎修道人在那里,并劝罗小虎去捐情弃俗,修真养性。但罗小虎这时候哪能去念经打坐?他就索性把这庙做了他的旅舍,依然整天出去向玉、鲁两家去打主意。
一天.罗小虎在街上就遇见了沙漠鼠跟花脸獾这两个喽哕,原来他们自从罗小虎撞轿惹祸逃走之后,就没离开过北京。有那箱子金银,他们就打了一辆新车,买了一匹骡子,在顺治门租了一个小院,他们就住下了。白天花脸獾就在街上赶车,他怕人认出来,就用个帽子或贴块膏药遮住脸上的刀疤,沙漠鼠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个鼻烟壶,假充闲散人.天天坐着车上茶馆,专为访他们“老爷”的下落,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这天便会着了罗小虎,罗小虎索性叫他们换上了绿色车围,他弄了身新衣裳,坐在车里假充官员,他们这辆车很新,人也都相信不疑。
今天就是因为沙漠鼠探来了玉宅昨晚所发生的事,并听说玉宅的姑奶奶回娘家来啦,所以白天罗小虎就坐着车,放下车帘,在玉宅门前转了两次,晚上又派沙漠鼠先去探风,然后罗小虎坐着车也去了。沙漠鼠看见玉娇龙短衣携剑而出,他便招呼了他的老爷坐着车去追,可是没有追上。走来走去,离着刘泰保的家已是不远,沙漠鼠现在对于这地方已很熟.就告诉了罗小虎,罗小虎遂命将车赶到这里。罗小虎原是想要找刘泰保打听打听,不想却正赶上了玉娇龙在那边与俞秀莲交手争斗,又从城上坠了下来。罗小虎便乘机把她救到了这里。
如今窗外一阵骤雨已然落过,夜风变得很寒,玉娇龙把自己的遭遇及内心的衷曲,都已婉转地对情人说尽,罗小虎却默默不语,只凝滞着一对发光的大眼睛。地下放着的那只灯笼,里面的蜡也将烧尽了。这炕上只有一个枕头、一张席,连被褥也没有,玉娇龙擦了擦眼泪,就斜躺在炕上,腿疼得她不住地呻吟。她又很关心地问说:
“这就是你睡觉的地方吗?”罗小虎点头说:“就是!”玉娇龙说:“咳!你也真受得了!怎么连床被褥也没有啊?莫非你现在很穷吗?”
罗小虎说:
“我不穷,刚才你坐的那辆车就是我自己的。我有许多银两珠宝,都在我的伙计家里存着了。我在这儿住着,也无心预备什么被褥,我的心里永远像烧着一把烈火,半夜里吹来风,炕上又湿又凉,我都睡不着,身上永远发烧。你也知道,我在沙漠草原里混过多年,睡觉还挑过地方吗?”
玉娇龙听他说到沙漠与草原,又清楚地回忆起当年的旧事,心里就更难受,她紧紧地拉住罗小虎那粗大的胳臂,哭泣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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