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些时。她就走到了花园大院。这里地旷人稀,天更宽,更黑,上面嵌着的月轮也显得更圆更大。刘泰保的那所小房子,就像是个小摊似地摆在北首。玉娇龙来到这门前,就将长衣服脱了,搭在肩上,然后一耸身跳过了墙去,故意将声音作大了些。北屋中的灯光昏昏,就听刘泰保在屋中问道:
“是谁?快说!”
玉娇龙来到窗下,向里边说:
“是我,今日白天咱们在庙里见了面。我有几句话在那时没顾得跟你们说,现在你开开门吧!”屋里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仿佛都惊愕住了。玉娇龙又隔窗补充了一句,声音又低又急地说:
“你开开门吧!我无恶意。”这时才听见屋里又是一阵忙乱。
少时门开了,蔡湘妹走了出来,她借着月光把玉娇龙看了看,就笑着走过来,悄声地说:
“玉小姐!您今儿来,可真是我们这儿的贵客,您快请进屋来吧,外边冷。”
刘泰保这时也一边扣着大棉袄上的钮子,一边走出来,向玉娇龙恭恭敬敬地问说:
“您是才看完了灯吗?后门大街今年的灯可比去年的多,我们是才逛完回来,您没去瞧瞧吗?”
玉娇龙并不言语,她就轻快地走进了屋内,只觉得扑身的一阵暖气。小炉子很旺,满屋子烤尿布的气味。蔡湘妹随着进屋把灯挑了挑,就见屋中四壁洁白,粘着各种的年画,还贴着朱红的“抬头见喜”、
“立春大吉”的春联。桌上有煮元宵的锅,炕上有被褥,另一份小的被褥里边,睡着一个小娃娃。刘泰保是满面红光,蔡湘妹是温和地笑着,玉娇龙看着人家的这个小家庭,倒觉得很好,亦羡亦妒。
当下刘泰保给倒了茶,蔡湘妹就拉着玉娇龙的手,请她在椅子上坐,玉娇龙却摆手说:“我不坐,我也不喝茶!”
刘泰保又请安说:“今天在庙里我实在是一时高兴,就忘了形啦!
并不是我要故意向大家指出您来。事后,我见大家竟然给您让出了一条路.我倒也有点儿害怕了,我想您一定得恼了我们!”
玉娇龙叹了口气,就摇了摇头说:“过去你们太逼迫我了,但我也有许多对不起你们之处,现在全不必提啦!总算我败于你们之手!”
刘泰保听了这话,倒吓了一跳,赶紧说:
“玉小姐的这话我们哪当得起?早先。说实话,我实在是想借您的事出风头,露一露脸儿,好找一碗饭。现在幸蒙铁小贝勒开恩,又叫我回去啦,一节还给我加了几两银子……”’
玉娇龙打断了他的话,问说:“李慕白、俞秀莲现都住在哪里?我还想见一见他们,有几句话要说!”
刘泰保跟蔡湘妹两人彼此望了一眼,全都有些发怔,蔡湘妹就说:“俞秀莲早就走啦,早回巨鹿县去了,难道您还不知道吗?那李慕白是……”
玉娇龙说:
“你们也不必替李慕白隐瞒,我去找他,只是说几句话,并不想和他再争斗,因为我在他们的手下也早就认输啦!’,说着又微微地叹气。
刘泰保笑着说:
“您别说啦!您的武艺堪称今世无敌,李慕白的武艺,不过是徒负虚名……”说到这里,他赶紧吐了吐舌头,又停住了话。向窗外听了听,然后又说:
“李慕白那位爷,完全学的是江南鹤的派头儿,小事儿他不管,闲气他不惹,女人他不斗,富贵荣华他不贪。铁贝勒爷把他供若上宾,最近把书房,就是当年藏青冥剑的那间屋子,收拾得干净极了,让他大爷居住,然而他大爷常常三日五日也不归。铁贝勒的意思是留他长住,将来给他谋取功名,也算是出于一片爱才之心。但大爷他却不肯,住了这么几个月,见京中无事了,他还是要走,铁小贝勒也无法挽留。我们跟他又没有多大的交情,更是劝留不住。玉小姐,您要是想找他,还是得快点儿去,不然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啦!走后,大爷他闲云野鹤,到处云游,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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