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亭也说既料不定仇人何时出洞,自然还是早去等候为妥,而且自己一夜不睡,在树梢坐坐,也是寻常事。于是吴璞不便再说,只得又长揖道:“这就太辛苦两位了,容我事后拜谢。”
吴璞和金钩陶春田,文武判李扬一同回碧云庄,这里孙天夷和裴敬亭便直奔后山而去。
五人坐谈的洞顶石室,原是当日筑成备看洞人居住的地方。”所以空中有秘道通洞内,也有向外开的门,可以直走下山来。众人在门口分手,裴敬亭一路默默然导思,也不和孙天夷交谈,直到了山后,才望一望那岩边的大树道:“孙公和我是在一处,还是分开?”孙天夷想了想答道:“我看我们各占一棵罢,等会儿动起手来也好照顾一点儿。”原来江湖上凡是作暗袭的时候,不宜人太落单,也不宜全聚在一处,而是要略略分开,彼此呼应。孙天夷说着话便纵身上了一棵高大松树,停身树杪,借着星光向山壁望去,只见这后山果然险极,山壁与下面涧谷之间只有尺许宽的一条泥径,蜿蜒伸展,乱草丛生;寻常人在这里要立足也大非易事。山壁上有一处光滑滑的,既无草木,也无藤蔓,估量是石洞出口处,但望去也是整块山石,看不出痕迹。孙天夷在藏边山水险恶之地隐居多年,倒也不把这悬崖曲径放在心上。当下只暗暗忖度地势,看怎样袭击洞口最为得势。
那边裴敬亭穿着长衣坐在树梢上;野风阵阵吹来,衣袂飘飘,真有御风之感。他明知洞中人即算能冲出来,也不能这样快,可是一坐在这儿便不由得全神贯注,等候洞中动静;但过了许久,四周只听见山风如涛,加上搁底偶有水声,野虫吟唱,巢鸟悲鸣,石洞那边却是寂然如旧。裴敬亭仰望天色,估量未到子正,自己便在树顶盘膝调息。
孙天夷的披风始终未离身,原来他那披风一身有许多小孔,有些只容针尖,有些却有黄豆大小,他施放暗器,一向隔着这件被风动手,让别人无法观测。这也是火雷王独特功夫之一。
孙天夷比裴敬亭心定得多。他伸腿枝上倚着树干静坐,手里只盘弄着烈火珠和梅花飞扇,要在昆仑门人身上一试这两种恶毒暗器。
洞外如猎人待鸟,洞内却正是凤舞龙腾。那陷入洞中的方灵洁方龙竹姊弟正在以昆仑天龙九式与异派石鼓经中的七绝神图苦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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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穴强纵横天龙九式
羊肠施伏击毒火连珠
那石洞中的七绝图,原本依七七之数,作连环伏应。从南至北七层门户,从东至西也有七层门户,外圈是虚圈,原是为主持机关的人留下回旋之地。李扬与吴氏兄弟俱都不解此图奥妙。他们只从南面正门穿入,救到北面出口,将两层虚圈算在一起,所以说是九层。
自从当年鸣玉子回崆峒后,这石洞左右均已封闭,留下的只是由南至北的一条直路。但直路中七层埋伏却未毁去,所以李扬吴璞决意要诱来人至此,估量方氏姊弟到此不死必伤。
其实这七绝图若是未经封闭过。全图使用,则威力奇大,来人若非精通阵图躔度,根本入阵后便不能找着出路。纵使一时不为埋伏所伤,也无法脱身,挨到精疲力竭,终是难保性命。鸣玉子设七绝图,原意是想使门人逐步在图中历练,一面可以查考自己的轻功内功,一面也可以增长定力,临事不乱;尤其重要的是可以在图中试门人有无“长力”;因为这许多层埋伏任你穿来穿去,如能历遍四十九门户,不感力尽,又能心神镇定找着出路,自然是上选;倘若不能,只要在洞中发出告急信号,静待师长将埋伏收去,也无甚危险。但他想得虽甚周详,却完全未用上。洞成之后,他不到两年便重返崆峒,未及立宗开派。除了自己和那异人曾在全图布成后进去一次外,只有武当门下两个少年剑客,曾因来访之便,进洞试了一次。那时候石洞四十九门户埋伏生生不已,武当剑客入内竟然几遭不测。但鸣玉子早有防备,只过了两个时辰便自己将全洞埋伏止住,开放门户入内,引回两个武当剑客出来。哪知道那两个少年好胜,又都是天资聪颖,两人功夫虽未至炉火纯青,但对玄门经籍图诀所习极多。原先入洞时被困,两人本不在一处;但二人在困中各自参悟,竟比照武当先后天九宫阵图之理,摸索出一点道理;两人竟在第三层图圈中寻出门户,会合在一起。彼时这两个少年剑客正十分欢喜,聚在一处商议,以为可走遍全图,安然而出;不想商议未定,忽然四周埋伏一齐停止,鸣玉子从洞外走来,邀两人出去赏月。两人不知道鸣玉子原是好意,反觉得自己本来可以解透此图,却让主人走来打断;不但无法再看全图真相,而且倒弄成被主人迎救而出,大大不是意思。当时二人不便开罪鸣玉子,只得随同退出;但终觉不服,又以为自己参解阵图已有端倪,只要再作试探,不难解透全局,所以便在第二天夜里又偷入石洞。那知道七绝图出自异派石鼓经绝传,岂能如此容易参透;两人这一再入阵图,便为石人毒浆所伤。加上两人自以为已解门户,不像第一次来心怀戒惧,尚能从容谨慎;因此受伤之后还在乱冲,几乎陷入洞西化骨潭绝地。幸亏鸣玉子察觉两人不在庄上,想到石洞阵图,出来察看,一到洞口,果然看出有人入内,又惊又气,连忙闭了总枢,赶入洞去。这两个武当剑客临危获救,虽然受了伤,还无大碍。照说本来可以无事,不想鸣玉子本来心高气傲,看两人如此任性胡来,大感不悦。他给两人治了伤之后,便正色告诫;那两个少年本来就又惭又愤,鸣玉子话稍说得重了一些,两人登时大怒;当下就向鸣玉子说:“今天虽承老前辈相救,可是我们两人日后怕仍要再来。倘若再陷入图中,就算咎由自取,老前辈不必再劳神。”鸣玉子自然也愈加有气,便冷笑向二人说:“你们既不知好歹,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看你师长面上,还要劝诫你们不可将性命当作儿戏。我这七绝图妙用无穷,你们若不是自信能将全图破去,还是不要来送命。”两人当时变脸,愤然说道:“我们若不能破去此图,就不作武当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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