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黄山访一位至交好友,半月左右可回。贤侄千万安心在武当小住。
金叶丐。”
后面又加了几个字:“不要为老花子担心,此去只是访友。”戒恶看了,征了半天。他知道这个老丐性情古怪,想到就做,字条大半是天明后所留。此时说不定已走了一二百里,想追也来不及。虽然他十分不愿意老丐将他一个人丢下来,但也无法。他虽然是娇养的孩子,可是秉性外柔内刚,到了艰难危困之际,反而神智清明。这时尽管心里一阵难受,可是自己明白这一来是独处异乡,更慌乱不得。他紧闭着嘴唇,长吐了一口气,自己对自己苦笑了一笑,便出门去找值事道童,一面盟漱,一面说些闲话,倒像是行所无事。
不提戒恶在武当山等信,且说金叶丐那一面。
金叶丐下山正是辰初。他这次突然要赴黄山,是因为昨夜自己盘算碧云庄上的事时,想起日间听贝金鼎道人所说昆仑徐霜眉一节。老丐原担心白鹤此去未必顺遂;想到金鼎道人所说的话,愈加不能放心。他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徐霜眉究竟是不是要帮方家姊弟上碧云庄寻仇,非得弄明白不行。黄山上恰巧有老丐一位好友隐居。那位隐侠也是和各剑派人物颇有往还的。金叶丐想徐霜眉不久以前既曾在黄山露面,说不定这位高人多少知道一点内情,因此决定天一亮就向卧云道长告辞,往黄山一行。他性子最急,匆匆动身,等不及戒恶醒来,留下纸条便下山而去。
老丐飘荡江湖数十年,到那儿也是一样;黄山又是旧游之地,一路上毫无延搁,五日后又到了黄山附近。这时候正是申末酉初,骄阳如火,老丐觉得有些口渴,便走入道旁一个小镇,去喝杯茶。
这个小镇不过百十户人家,一家茶铺正坐满了人。老丐虽是叫花子打扮,一向却不肯向人讨茶饭。自己伸手摸了一个钱,买了一碗茶,就在门外咕噜噜喝起来。
这个小镇上似乎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来来往往的人真不少。有些挑着担子提着竹筐的人,好像是做了一日生意,正要趁着黄昏暮风走回家去,和家人欢聚。老丐来时是往西拐弯进入这条街,现在站在茶铺门口,远远望去,只见街南转角处有一片树林,树荫之下围着一大群人,虽然隔得太远,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可是老丐打量了几眼后,就猜着大半是艺人在卖艺或是变把戏。老丐好奇心重,这时又正是烈日当头,觉得十分炎热。到树荫下刚好纳凉憩息,于是他放下茶碗,就走过去。
这一片树荫下,空地横直足有四五丈;围在这儿看热闹的人闹哄哄的;有些小孩子看见地面上人拥挤得厉害,就爬到旁边树枝上去往场里看。这本是乡下野孩子常有的事。但老丐走近,目光往树上一扫,却十分惊讶。
原来这时爬到树上的孩子也有上十个,都是拣那树干斜曲的地方寄身,离地呈多也不过丈余,手脚都紧紧钧住树身。可是独独在空地左边的一棵老松树上有两个孩子,并坐在离地四五丈的一根横枝上,而且两手指东划西,毫不着力。身形像贴在树枝上一样,随枝荡动,神色十分自在。这两个小孩正远远面向场中,金叶丐只看到侧面,还未望见两个小孩的面孔,不知道面色眼神如何,但凭老丐的眼力,一看这身形就明白这两个小孩大有来历。他略一忖思,便挤到人丛中,一面打量场中情景,一面留意旁边松树上的动静,想伺机探探这两个孩子的来路。
场中原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高大汉子,正在走一趟单刀。这分明是江湖卖艺人行径,但怪处是他只孤身一人,没有伙伴,也没有那一套行头。只他手里有那一柄刀,另外地面上连大枪石锁都没有,更别说软索之类的东西了。
老丐暗暗称怪,心里揣测这汉子的来路,又细看他的刀法。那汉子的刀看来只有二尺八寸左右,但靠柄处却有两个大钢环,看来既不像普通军刀,又不是九耳八环刀,形状十分怪异。那汉子展开一趟六合刀,这时已将近收式;六合刀是寻常刀法,但那汉子进退腾挪,身,手,步,眼都颇见功夫,不像只会点俗把式的人。老丐再偏头看树上,才看清楚这两个孩子是一男一女;大约都只有十岁上下,男的似乎略大一点,都穿的轻罗衣裤,倒像是富贵人家儿女。男孩子手腕还套着一双金镯,在日光下闪映。这时两个小孩都目注场中汉子,看得十分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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