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龙道:“那依先生看,我们该当如何?”潘佑道:“事不宜迟,还是快走吧!走得愈远愈好!”林延龙正色道:“不行,如此一来,与承认谋反有何差别?”
林延春亦同声附和道:“我与我哥哥一个意思。”潘佑急道:“此间差别十万八千里……”正待解释下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阵撞门声,同时有人高声道:“圣旨到!
南昌尹暨江都留守林仁肇接旨!”一句话都还没说完,整片大门几乎都要给不断地撞门声给弄垮了。潘佑铁青着脸,口中喃喃道:“大家都别争了!已经来不及了……”
门吏匆匆来报,说门外人马杂沓,个个执刀抡枪,鼓噪喧闹,硬是要闯进来。
众人脸色大变。林延春怒道:“爹都给他害死了,还能起来接圣旨吗?这狗皇帝分明是故意派人来打探爹死了没有,顺便抄我们林家的门!”林延龙道:“兄弟勿慌,林家今日终难逃此劫,惟死而已。只是潘大人是林家的客人,这次好意前来报信,却无端卷入这场劫难中。无论如何我们得保护潘大人离开这个地方。”
林延春果见潘佑神情大变,魂不附体,便道:“潘大人请放心,我们兄弟定保你安然离开此地。”话是这么说,但是林延春只觉自身都已经难保了,能否保他离开,实在毫无把握。却听潘佑黯然道:“国势如此,而残杀忠臣,我今天若死,总算还能知道死在这里,他日国破,却不知道要死在哪里?”竟无意逃走。
林延龙以为他吓傻了。便与林延春道:“二弟,别收拾了,带着三弟、么妹,一同护着潘大人先走吧!”林延春与林延秀都不肯先走,林蓝瓶道:“大哥!我们带着家仆家兵,一起冲出去岂不是更好!”林延龙摇头道:“我是家中的长子,父亲过世无法接旨,当然是轮到我来接了。”门外此时又传来数人异口同声的声音道:
“林仁肇!你要是一直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我们就一把火烧了你的乌龟洞!”说着,许多人哈哈笑了起来。
林延龙接着道:“你们听,这皇甫继勋欺人太甚!我们要是都这么走了,以后林家要拿什么跟人家在江湖上立足?”林延秀眼泪不住落下,哽咽道:“我们自过我们的,与别人何干?”林延龙笑道:“你这是孩子话。再说皇上派皇甫继勋来抄家,焉无万全的准备?我去接旨,也可以分散他的注意,争取一点时间。”
林延秀、林蓝瓶听大哥的口气,竟是要牺牲自己,双双垂泪,只是不允。林延春道:“延秀、瓶儿,你们年纪已经不小了,也都练了几年功夫,自己应该可以照顾自己。尤其是延秀,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林延龙听他话中有话,说道:“二弟你说什么?”林延春笑道:“凭什么是长子接掌一家之主?爹在世的时候,常夸我英勇足智,是他的衣钵传人,可却从没提过你!”林延龙愠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跟我吵这些吗?”原来林延龙与林延春只差了一岁。而接下来的林延秀、林蓝瓶与两位哥哥的年纪却差了十来岁,日常在家,当然都是听从大哥二哥的教导。倒是林延春早已跟随父亲东征西讨,他天生好逞勇斗狠,冲锋陷阵,往往奋不顾身,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兄弟俩性格不同,平日争执,亦所在多有。
林延春道:“大哥千万不可误会。贼人见你孤身一人接旨,还不是一样会起疑心?既然要做,就让我陪你把这戏给做足了,咱们一搭一唱,时间拖得越久,瓶儿她们越能离开险地。万一不成,我功夫比你好,说不定临死还能拖皇甫老儿垫背!”
林延龙本来只想到自己拚着一死,以换得亲人周全,至于有几成的把握,却是不敢多想。听得林延春设想较自己周延,知他心意已决,便道:“好吧!就这么办!”
林蓝瓶一听,哭得是更加厉害了。林延龙不理,一面派人去应门,一面命人准备香案接旨,而林延春便去暗中准备兵刃。纷乱间,一道黑影翻过围墙,直闯进大厅。
林延龙定眼一瞧,失声叫道:“先生可你来了,我心上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一半!”
闯进来的那人道:“大公子,外头围了一大批人马,高举着火把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不断高声嚷嚷,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林延龙遂将整个事件大致上说了一遍。那人听完大惊失色,直道:“林将军忠心如此,想不到居然会遭到这样的下场。……那门外那些人只怕是不怀好意了!刚才我要进来的时候,先是几个人挺枪拦住我的去路。我没空理他们,便直接翻墙过来。那几个人本来还要啰皂,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随他去吧,将军吩咐了,管出不管进,他想进去,就让他进去吧!’”林延龙叹道:“昏君佞臣当道,又何止林家有此劫数,我江南百姓,只怕自此难逃颠沛流离之祸。”说着,便将刚刚与林延春商议的结果,一五一十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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