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星站在一边,望着神刀渐渐化作灰烬,脑中忽然想起十五年前燕怀仙卧底金军,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迫父亲夏紫袍交出宝刀的情景。
“是怎么样的一段孽债?”当夏夜星心底发出哭泣般感喟的同时,“大夏龙雀”响起最后一声龙吟,越过礁岩,弹向大海的尽头——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便把杭州作汴州”,这首诗描写的是如今弥漫于宋国都城内的颓废奢靡之气。
虽然时值岁末,天气严寒,但人们依旧日日欢醉,结伴冶游,一味沉溺在声色犬马当中。自九月开始进行的宋金和议,更将宋国人民的心情推到欢乐的高峰。
“以后再也不用打仗了!”大家嘴里都如此说着,身处江南柔媚旖旎的风光里,的确不宜再提起十五年来的国仇家恨,战争阴影在驯顺微风的吹拂之下,也很快的烟消云散,逝灭无踪。
临安的夜,华丽而温柔,城内各处洋溢着欢笑喧闹,丝竹笙歌,即使在禁卫谨严,深似大海的相国府里,也隐约可听见从风中传来的享乐之声。
然而一条带着煞气的黑影却背着月光,陡然落在秦府二进的屋脊上,稍微伏了伏,又再度腾身而起,扑向深宅内院。
此人正是“铁翼银鵰”燕怀仙,仗着绝世轻功,一溜烟掠过十数重房顶,来到一处遍植奇花异卉的院落之中。
燕怀仙脚踏东侧屋脊,略一巡视,忽然藏低身形,倾耳细听,只闻屋内传出一阵细微的妇人之声:“索性除灭了他,免得士民多口。”
燕怀仙趴着屋檐,往下看去,只见东窗之下对坐着两个人。“大约是秦桧夫妇吧?”
燕怀仙由那男子的衣着气度作出揣测,心弦同时一抽,泛起一抹难以言宣的怪味,既胀又闷,彷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心底翻搅,想要冲跳出来一般。
“邪门!”燕怀仙不知自己为何会有此反应,不禁暗叫了一声。只见秦桧双眉深锁,兀自沉思,对面的夫人王氏却又恶狠狠的添了句:“相公,缚虎容易纵虎难。”
燕怀仙心头又是一跳,暗忖:“岳大哥性命休矣!”
岳飞自去年七月北伐未成,退回鄂州之后,便已知大事不可为,偏偏赵构与朝中的主和派还不放心,于今年三、四月间,将韩世忠、张俊调升为枢密使,岳飞为枢密副使,实际解除了三大帅的兵权。
主和派的首脑秦桧本把韩世忠、岳飞二人视为眼中钉,当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先设计陷害韩世忠,肢解了韩家军,然后倾全力对付岳飞,捏造出许多岳飞谋反的罪状,硬把岳飞下到狱里。
临安城内虽然一片歌舞升平,早把岳家军一年前在北方的浴血苦战遗忘得一乾二净,但朝野之中仍有不少忧国忧民之士,极力为岳飞辩护,一时间群情汹汹。而秦桧夫妇此刻的盘算,竟想不顾一切,先把岳飞杀了再说。
“宰掉你们,看你们再怎么样去害人?”燕怀仙止不住恶气翻涌,反手拔出钢刀就想往下跳,却见一条人影飘然横过月光,轻悄悄的落在身旁屋背上。
燕怀仙微吃一惊,凝目望去,只见来人浑身雪白,好象乘着月光下凡的仙子,双目中光华似水,柔若夏夜,灿如孤星。
燕怀仙脱口道:“兀典,你怎么……”
去年卫州大战之后没多久,燕怀仙便离开了太行山,并未再遇见后来又回去依附梁兴的夏夜星。一年多来,两人还是首度见面,燕怀仙但觉心头狂跳,发作着甜蜜的颤抖,然而忽又记起她已不是第一次来至秦府,立刻又感到一股压抑不下的愤怒,冷笑道:
“又来会情人了么?”
夏夜星微微一笑。“不错,只不知他来了没有?”眼睛盯着燕怀仙不放。
燕怀仙心忖:“那孟起蛟还在秦府当侍卫,他若现身拦阻,必定坏了大事。”
游目四顾,并未发现孟起蛟踪影,当即把心一横。“趁早除去秦桧夫妇,免得横生枝节。”又待转身跳下屋去,不防背后瓦片连响,几个嗓门同时高叫道:“就是他!上次打伤咱们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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