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又想道:“金人反正跟野兽一般,还讲什么伦常?这对兄妹冉在金邦待下去,恐怕也要跟野兽差不多了。”暗暗摇头叹息。
夜晚扎营歇宿,夏紫袍自和那迪吉乃一个帐棚,帐外哨兵守卫严密,燕怀仙那敢轻举妄动,只望师兄弟快点赶上来,偷不成便用硬抢的。偏偏一路上走了二十几天,梁兴等人依旧踪影不见。燕怀仙心中着急,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反倒和金兵逐渐熟稔起来,也学会了几十句金语,兀兀鲁鲁的满像回事。相处久了,但觉金人天真爽朗,作战时虽然勇猛骠悍,平常却像驯牛一般,吃苦耐劳,亦不刁顽使诈,相互勾心斗角。其中尤以隶属完颜亮麾下两名“谋克”之一的完颜福寿,最是与燕怀仙投契,待他简直如同亲兄弟。
完颜福寿生着一张粗犷的脸庞和一双粗糙的大手,却有一对孩儿也似和善的大眼睛,唱起歌来格外嘹亮好听。那些歌儿都是燕怀仙未曾听过的,彷佛草原上奔跑的野马,天空中飘动的浮云。
“这么平和的歌,会是杀人不眨眼的蛮人唱出来的吗?”燕怀仙往往听着听着,竟对金人侵宋这一事实感到迷惑起来。
唯一让燕怀仙反感的便只有完颜亮,这个夏夜星所谓“贼头贼脑的家伙”,对待士卒恶声恶气,毫不体恤,对待两名领兵“谋克”和夏紫袍却是恭谨得很,满面谄笑,看久了真个令人生厌。燕怀仙寻思道:“此人将来若非大草包,便是大奸贼,两者必居其一。”
完颜亮却也很看不惯燕怀仙,尤其夏夜星成天“燕五”来“燕五”去,更令他妒火中烧,处处想找燕怀仙的麻烦,偏碍着夏氏兄妹两人,不敢有任何举动,而且他愈是如此别别扭扭,夏夜星便愈是对燕怀仙亲热,弄得他无法可想。
这一日出了太行山区,进入榆次县地面,道路逐渐平坦,马队行走速度加快,燕怀仙光着脚在地下走,走慢了跟不上,走快了又怕夏紫袍看出破绽,正自头痛不已,夏夜星却策马奔到他面前,唤道:“燕五,咱俩共乘一骑。”
燕怀仙还想推辞,早被夏夜星一把扯住,只得翻身上马,恰将夏夜星抱个满怀,但觉一股少女幽香直扑入鼻,脑中一阵晕眩,不由得忸怩起来。夏夜星却丝毫不当回事儿,笑问道:“燕五,你几岁了?”
燕怀仙道:“二十一啦。”夏夜星道:“我今年十四岁,你比我大几岁?”燕怀仙失笑道:“你爹没教你算数儿?二十一比十四大十岁。”
夏夜星想了想,道:“那你也不年轻了哪,应该娶妻了吧?”燕怀仙道:“却是未曾。”夏夜星怪道:“怎么会没呢?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没姑娘喜欢你,对不对?其实你呀,虽然细嫩了一些,人还是挺不错的,我要是汉人姑娘,倒说不定会嫁给你。”
燕怀仙忍俊不住,笑道:“我这样还算细嫩,汉人男子恐怕都是豆腐了。”
夏夜星撇了撇嘴,道:“唉,那些娘娘腔的东西,那还能算是人哪?”又道:“汉人姑娘像我这么好看的多不多?”
燕怀仙忍笑道:“当然不多,只不过……”夏夜星一瞪眼睛,道:“只不过怎么样?”
燕怀仙搔搔头道:“汉人姑娘……怎么说呢,都比较含蓄拘谨一点……”
夏夜星却似听见了一句鸟言兽语,回过脸来,楞楞的望着燕怀仙。
燕怀仙忙道:“这个……就是说汉人姑娘如果喜欢一名男子,嘴里一定不会说出来;如果认为自己好看,也一定不会那么说,而会说自己长得不好看……”
夏夜星忍不住大笑出声。“她们有病哪?”
燕怀仙解释了半天,夏夜星只一径摇头,道:“这样多闷气?我以后才不要跟汉人在一起,憋都憋死啦。我爹说汉人都不是好东西,依我看,不但不好而且还怪得很。”
燕怀仙道:“你们毕竟还是汉人血统,有朝一日,终归要回到自己人那边去的。”
夏夜星又一撇嘴。“我才不是汉人呢,而且汉人不会打仗,迟早要被我们大金国消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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