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缓缓降临,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种单调的色彩,雪花飘在空中、落在树梢,更彷佛将他整个人都掩埋了一般,体内那般莫名所以的阴寒之气则一天天加重,有时一觉醒来,竟以为自己的身躯已凝成了一个大冰块。
好不容易捱到应天府,才刚赁了间小屋住下,金兵攻陷汴京的消息便已传来。梁兴等三个师兄弟心焦如焚,叶带刀却似浑然不觉,成天忙进忙出的为那几个姬妾张罗吃喝,要不就独自抱着“大夏龙雀”喃喃自语,将刀鞘、刀身、刀柄翻来覆去的瞧了又瞧,活像那“二十年的心血”都能再从这把刀上寻回。还经常逮住燕怀仙,急急问道:“五郎,你说实话,那日在金营之中,”大树’和‘枯木’两人果真说这刀与宝藏无关?”
燕怀仙不知将他俩的对话覆述过多少遍,但隔不多久,必定又会被叶带刀逼着再说一次,弄得燕怀仙实在不愿面对师父,镇日价在城内外各处走动。
坏消息接二连三的传入耳中,各路勤王之师俱被金兵杀败,金人盘踞汴京,需索无餍,搜刮民间财富,大宋首都顿成鬼域,老百姓牵老携幼向南逃窜,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难民涌入应天府。
梁兴看着实在不对,几次催促叶带刀回太行山去组织抗金队伍,叶带刀却一再拖拖拉拉,像条牛皮糖似的黏着那几个娘儿们不肯放。梁兴本想一走了之,又不忍眼见师父的后半生就此完结,只得捺着性子与他周旋。
如此熬至四月,金国竟将皇上与太上皇劫掳北去,另册立张邦昌为帝,中原局势立刻乱成一团。
梁兴不得不向二位师弟商议道:“师父堕落到这种地步,咱们可再顾不了他了,就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算了。”
桑仲轻笑两声,道:“要逼师父回山,还不简单得很?只是以前咱不愿意这样做罢了。”
翌日胡乱编了个借口,叫梁兴、燕怀仙陪叶带刀上街转了一圈,回来时,只见桑仲笑嘻嘻的站在门口,边向师兄弟挤眼睛,边道:“师父,你干的好事!还不快跑,还有闲情上街溜达怎地?”
叶带刀楞了楞,道:“你说什么?”
桑仲把门一堆,只见四、五具女尸躺在房内,鲜血流了一地。
叶带刀叫苦不迭,竟想上前和桑仲拚命,梁兴、燕怀仙极力劝住:“先莫动气,赶紧出城才是正经。”
叶带刀横竖无法可想,只得收拾了些细软,一行人匆匆奔出府门,只见左首新近筑起一个土坛,正不知有何用处。
燕怀仙低声道:“宋室亲王只剩康王一个未被金兵掳去,去年年底己受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近日又听得传闻,太后已命康王受宝,即日就要在此登基为帝了。”
桑仲把眉一扬,尚未说话,忽闻背后有人高叫:“壮士请留步!”
梁兴等人以为事发,俱各吃惊,扭头回望,却见两名内侍从后赶来,边走边道:
“圣上有旨,请众位壮士入宫!”
六月的“鹰愁峰”,恍若一名打着赤膊的壮汉,岩石纠结,巉崖陡峭,褐黄色的土里冒着热腾腾的汗气,草木不生,鸟兽绝迹,若非峰顶的山坳子里隐约传来哄哄人声,真会让人误以为这儿是一块被恶鬼诅咒过的绝地。
当千里迢迢从玉田县赶来的智和禅师与“河北大侠”公孙羽并肩走上山道之际,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
智和禅师抹着胖大颈项上的汗珠,喘吁吁的道:“如今国步艰难,岂知这条山路也不易走哩。”公孙羽笑道:“大师昔年以‘八步赶蟾’称绝于世,不料如今却连只猪都赶不上了,真是岁月催人老哇!”
智和呸道:“赶你这只猪!”拍了拍肚皮,道:“怪都怪这几年悠闲日子过太多了,身体里的肥油只会来不会去,竟着了相了。”
公孙羽笑不可遏。两人只顾逗趣,反忘了疲累,脚步愈发加快起来。
智和道:“听说这回梁小哥得了新皇帝的诏令,要两河人民组织‘忠义巡社’对抗金兵,依我看哪,驱逐金兵本非难事,但要这些平日据地自雄的各路好汉同心协力,恐怕,哼哼……”公孙羽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咱们汉人本来就是一盘散沙,要谁服谁,确实不容易。”智和正色道:“叶带刀他们师徒几个,我可是服的。想当年叶带刀的师父‘战神’孟起蛟何等英雄盖世,他的传人总算没辜负了他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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