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怀仙生怕惊动敌军,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念寻思道:“既然来了,打探一下消息也是好的。”当即伏低身形,蹑足潜入金军营盘。
四太子兀朮于前年年底、去年年初虽曾横扫江南,但金人生长北国极寒之地,连年伐宋都是秋冬征战,春夏收兵,怎奈得了南方的气候水土,再兼义军蜂起,到处袭杀金兵,以致兀朮未能达成消灭南朝、统一中国的野心,便仓卒退兵,又在黄天荡、建康两地,被韩世忠、岳飞大杀了两顿,狼狈不堪,终于去年五月退还江北,又因南宋知枢密院事张浚在秦中调兵遣将,意图大举,金国乃将兀朮麾下大部分的军队调往陕西,只留挞懒经营淮东。
这挞懒汉字姓名完颜昌,乃金太祖阿骨打的堂弟,兀朮的堂叔,也是金国顶尖的将领。
时人尝论兀朮“乏谋而粗勇”,挞懒则是“有谋而怯战”。此时久掌兵权的粘罕已渐失势,军机大权落在他俩手里,但兀朮一味主战,挞懒却心机深沉,计谋毒辣,主张“以和议佐攻战,以僭逆诱叛党”。去年七月,金国册封曾任大宋济南知府的叛臣刘豫为“子皇帝”,国号“大齐”,大半便是出自挞懒的计谋,果然招得不少流寇土匪,助齐攻宋,金国则乐得坐收渔利,静观汉人自相残杀。“河北大侠”公孙羽怀疑挞懒放秦桧回宋国,乃是派他回来当奸细,自非无因。
伪齐初立,兵力毕竟不强,都部署在京东、京西一带,淮东前线则仍由挞懒亲率金军攻战。去年八、九月间,他集结重兵二十万,先后攻陷了扬、承、楚各州,仅存通、泰二州未下。当时张荣驻扎在通州附近,镇守泰州的则是近年来逐渐在战阵上崭露头角的猛将岳飞。
挞懒一心想再下江南,自然非得先拔除这两个眼中钉不可。因岳飞曾在建康打败过兀朮,挞懒乃决定先对付他,于去月十一月挥军猛扑泰州。岳飞抵敌不住,一再败退,最后被迫撤到了长江以南,江北便只剩下张荣这支由梁山好汉组成的队伍。
张荣见通州形势不利,率众转移阵地,沿着湖泊与湖泊之间隐秘通运的错综水道,迂回绕至挞懒大军背后,逼使挞懒不得不暂时放弃过江打算,反过头来应付这群行动飘忽、神出鬼没的家伙,双方于是在“缩头湖”畔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时当绍兴元年三月。宋帝赵构即位后,以“建炎”为年号的四年里,几乎每天都在躲藏奔逃之中度过,宋军每战皆败,即使偶有几场小胜,也无补于大局。改元“绍兴”
是否能替宋国带来好运道?现在还看不出任何征兆。
在这和暖的春夜里,挞懒军中到处洋溢着佣懒欢乐的气息,似乎没人把对岸那群全都是渔民出身的杂牌军放在心上。虽无人纵酒,但夜彷佛比酒还浓;虽无人高歌,歌声却彷佛萦回在每个将睡未睡的脑袋之中。
这决非大战前夕应有的气氛。燕怀仙潜行于各个营帐之间,再也感不到五年前卧底金军中时,曾令他深深战栗过的肃杀严整之气,反倒是最近几天在水寨中的梁山好汉身上闻着了那味道。
“气候变了。”燕怀仙心中不住冷笑。“金人如此轻敌托大,恐怕要尝到宋金开战以来从未尝过的苦头!”
燕怀仙四处兜了一转,寻不见那黑衣人的踪影,正想抽身回去,忽闻左首帐棚内传出一阵人声,娇脆响亮,宛若银铃串动,可正是那令他日夜思念,刻骨铭心的声音!
燕怀仙心头一阵狂跳,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根经脉都颤抖起来,略一定神,挨近前去,凑着缝隙往内一瞅,却又不禁逆血冲顶,手脚冰凉。
夏夜星与完颜亮正并肩坐在帐内饮酒调笑,放恣淫荡的声浪如同尖刀一般剜着燕怀仙的心脏。
燕攘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一年多来的疯狂追寻,竟换得这般不堪入目的景象。“她上次若是为了气我,才故意和迪古乃亲热,倒还说得过去,但这次却又是为什么?”只觉得一阵被欺骗的愤怒与屈辱涌上胸腔,反手拔出钢刀,就想冲入帐中。
却听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你还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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