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兀自挣扎着想要起身,岳飞身后已抢出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生得浓眉大眼,肩宽膀粗,正是岳飞养子,号称“赢官人”的岳云,两个大步跨上前来,一把按住杨太肩头。
杨太反手一掌打在他胸口上,岳云哇哇大叫,仍旧按着他不放。这岳云力大如牛,手使两柄各重四十斤的铁锥枪,冲锋陷阵,所向披靡,杨太重伤之余,竟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其余人众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奔上擒住杨太,把他重新捆缚起来。
牛皋急道:“太尉,属下该死……”
岳飞低着头,用手摀着双目,半晌方才抬起脸,只见他眼球红丝条条,彷佛渗出了血一般。原来杨太刚刚那一刀刀势凶猛,虽未砍中岳飞,但凛疾的刀风却已将岳飞双目割伤,此后岳飞的眼睛年年发病,至死未愈。
张宪恨恨踢了杨太几脚,骂道:“该死的贼囚囊!全都是些下三滥的败类!”一指燕怀仙。“把这三个人一起都砍了!”
傅选昔年曾在王彦八字军麾下,与李宝本是旧识,忙替燕、李二人求情,岳飞一摆手道:“不干他二人的事,把那泼李三放开。”
董先道:“这些人名为河朔义民,其实根本都是些风吹两面倒的恶棍。朝廷早有申敕,不准他们渡江,如今竟想刺杀太尉,还留着他们作什?”
岳飞喝道:“休得再说!”
众亲兵连忙一面解李宝的缚,一面把杨太扛了出去。
李宝放声大哭,挣脱捆绑,拔腿就往外冲,却已听帐外隆隆鼓声暴然响起,杨太在高叫了几声“老爷”之后,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秋日高远透明的天空下,一队队宋兵正渡过淮河,进入伪齐国境。
“翻江豹子”张荣站在帐外,突来的剧变使他尚未自惊愕中回神。
“搞什么鬼?”他愤愤的想道。
淮西宣抚使刘光世被罢夺兵柄还不到半年,淮西诸军就爆发了一连串内哄。刘光世手下本多招安巨盗,素无纪律,两员大将王德、郦琼又互不服气,郦琼在阴谋排挤了王德之后,竟暗中连络大部分淮西将领,一举叛降伪齐。
张荣环顾营盘,发现不少部属已悄悄跟随大队人马叛去,留下未走的部下也都明显透出彷徨犹豫的神气,沉默的望着统制侧影,又迅快的闪躲统制投过来的目光。
张荣心中除了痛愤之外,更添上了一层迷惘。“当年大战‘缩头湖’的好汉,怎地都变成了这副德性?”
六年多的闲散,似乎已将这群百炼精钢般的汉子,化作一堆又懒又肥,成天只会埋怨斗嘴、婆婆妈妈的人渣。
然而,张荣也只能回返帐中,独自坐着生闷气,拿不出半点计较。
正午时分,忽有亲兵来报,说是营外有人求见,张荣随口便道:“叫他进来。”
待来人站定于面前,张荣举目在那英姿飒爽的脸上瞧了半天,虽觉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
那人眨了眨灵活的大眼睛,一面摘下头上范阳毡笠,笑道:“四哥,不认得我了呀?”
张荣吃了一惊,猛跳起身,嚷嚷:“小师妹,你跑来这里干什么?”虽明知她是敌国之人,但此时此刻骤然相逢,心上仍不禁泛起一股强烈的亲切之感。
夏夜星笑道:“我来接四哥过河嘛。”却又马上一摇头。“说着玩的,四哥,你莫当真。”
张荣大叹口气。“这时局,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别这么垂头丧气。”夏夜星搁下行囊,从里面取出了一壶酒。“‘第一江山’,如何?”
张荣拍手大笑。“好酒!小师妹,不知你也是妙人一个!”
两人相对坐下,轮流捧起酒壶,就嘴痛饮。
张荣道:“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说时感慨不已。
夏夜星望了望帐外,似也有无限感触。“昔年大战‘缩头湖’,梁山好汉之名至今仍教金人闻风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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