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四万名叛变的宋兵多已渡过淮河。张荣回到营盘,只见自己的部下也逃散得只剩一、两百个。
张荣恶狠狠的往地下吐了口浓痰。“这几年真他娘的过得窝囊!把那刘光世撤掉也好,换个象样的人来领军,我就不信咱们这些梁山好汉不能重新振作,再给金狗一点颜色看看!”
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三千精骑已悄悄来到营盘后方,他们奉了郦琼之命,一路掩袭不肯叛降的部队。
三千支精钢铁枪的枪尖连缀如龙,在微弱昏蒙的天光下吞吐着暗红色的火焰——
从燕怀仙藏身的地点望下去,正好可以看见中条山柏梯谷中金军营寨的全貌。
十几个临时挖就储存粮秣的窑洞周围,有荷着长枪的金兵往来巡逻,东侧营帐中偶尔传来几声笑骂叫嚣。
“大概有多少人?”伏在燕怀仙身边,“中条侯氏十八刀”的十六郎侯秦悄声问道。
“顶多五百。”看来这儿是个囤粮之所,燕怀仙揣测耶律马五决不会在此处出现,心中微感失望。
年轻的侯秦却摩拳擦掌,兴奋得不得了。“咱们这可探出个宝来了。劫一座粮寨,强过打十场胜仗,定可让全境内的金狗进退失据,死无葬身之地。”
小伙子的脸上洋溢着对战争的热情,颇令今年已三十六岁的燕怀仙羡慕。对燕怀仙而言,宋金之间的战事早已不再重要,驱动他此番深入敌后的原因,除了私仇之外,便没有别的了。
“听说霍明正在耶律马五麾下,这回非把他俩逮住不可!”一个月前,梁兴如此说道。在这绍兴十年的夏天里,欲报桑仲、龚楫之仇,已非遥不可及的事。
自宋室南渡以来,首度大规模的北伐行动,正如火如荼的展开。岳家军由襄汉出击,河朔各地的义军纷起响应,从陕西、河东、河南一直到河北、京东,忠义民兵风起云涌,人数高达四十万以上,金国自燕山以南,号令不复行。
燕怀仙奉了梁兴之命,北上追查耶律马五踪迹,一路见到如此热烈的情形,不禁为之动容。
“只是,有多少希望呢?”十余载困顿颠沛,虽未全然蚀毁胸中的壮志豪情,但这许多年来耳闻目睹大宋朝廷种种怯懦退缩的策略措施,却使得他不敢怀抱太大的信心。
绍兴七年淮西兵变之前,伪齐刘豫在金国朝廷中的靠山便已崩坍──粘罕失势、高庆裔被杀,而由兀朮、挞懒掌政。郦琼率领大批军马叛降,不但未能给刘豫带来丝毫好处,反倒引起金廷疑忌,于是年十一月废黜刘豫,“大齐”创建不过七年多便冰消瓦解。
照理说,此时正是宋国反攻的大好时机,但赵构本来胆怯,又被淮西事变吓破了胆,再也不敢信任领兵大将,宁愿撤武备,尽夺诸将兵柄,臣事金国以求和,也不愿大兴干戈而加重诸将的威权。
金国既见宋国臣服,乐得依从挞懒建议,归还黄河以南的土地。一时间,两国修好之声响彻云霄,使者往来不绝。
不料隔年七月,兀朮发动政变,将金国的主和派挞懒、蒲鲁虎等人尽行杀戮,撕毁和约,大举南下,宋国刚刚收回的河南、陕西等地,因只派了少量兵马驻防,很快就被金国夺回。
赵构求和不成,勉强应战,岳家军却含忿已久,奋勇争先。岳飞十年前便已逐步进行的连结河朔之谋,此刻终于发挥作用,金国前线吃紧不说,后方更是狼烟四起,顿时闹得金军手忙脚乱,捉襟见肘。
“令兄转战解州境内,屡破敌兵,真够叫金国头疼的了。”燕怀仙不再监视谷内,靠着山石略事歇息,边自说道。
“侯氏十八刀”的老大侯信乃陕州忠义军统领,近一个月来活跃于中条山一带,打了不少场胜仗,杀敌七千多人,并切断了陕西金军与河南主力金军的连系。
侯秦高兴的笑了起来。“我大哥等了十几年才等到这么个机会,自然要轰轰烈烈的干一场。”顿了顿,又道:“燕大哥,依你看这回北伐有望成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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