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惊昆仑(178)

2025-10-09 评论


    此时窗外的雷雨之声更紧,纪广杰呻吟得也更惨。

    阿鸾就赶紧走到床旁,安慰纪广杰说:“你觉得怎么样?伤处痛得很厉害吗?”

    纪广杰却忍住呻吟声,微微一笑,抬头著著阿鸾,摇头说:“不要紧,我决死不了,我这条命还要留著跟江小鹤拼。阿鸾,由今天的事我明白了,我看出你是和江小鹤有情,不然你在灞桥不会一瞧见他就流泪,刚才他也不会把你挟上房去。至于你们是何时才有情的,你们打算将来怎样,我也不管。我纪广杰也是好汉子,家世也比他江小鹤好,我也不稀罕你作我的妻子。等我的伤好了,我独自去见老爷子,把话对他说明,然后我就走。我自己去斗江小鹤,与你家无关。那时就是你再帮助江小鹤打我,或是你们昆仑派都把我看成仇人,我也不怕。手有宝剑,飞镖一日半日就打成,我不怕谁!”说毕,他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阿鸾被纪广杰说得她又是惭愧,又是伤心,低著头流了几点眼泪。本想把自己幼年与江小鹤共同培植的那小小的爱苗说出来,并表示自己现在的忏悔,可是又觉得,那话是无论对谁也不能说出的。

    不怕别人笑话,自己却怕那件事将来若传到祖父的耳里,祖父一定气死。因为他最恨男女的私情,何况自己在小孩子便懂得了私情,所爱慕的又是一个仇人之子。于是她赶紧向纪广杰争辩,说:“你这真是胡说!我跟江小鹤有甚么情义?他是我家的仇人,他把我爷爷,把我的师叔们逼成这样,我还能跟他有情义?今天在灞桥我哭,那是气的。刚才他侮辱我,那可有甚么法子,谁叫我们的本事都不如他。”

    纪广杰冷笑道:“不如他?直到如今我还不说软话。我的剑,夜行术,确实不如他,可是相信我的飞镖还能制他于死命;可惜我多年没打镖了,有些手生。等我的伤好了,再练上几天,再找江小鹤去试。若再叫他把我的飞镖接住,我就发誓永远不走江湖!”

    阿鸾哭泣著说:“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说我与江小鹤有情,你若向旁人说了,我不能依。”

    纪广杰呻吟了几声,又忍住伤痛道:“我也不能向外人去说,可是我得问你,为甚么你嫁了我,却不同我好?今天我若不负了伤,你还不跟我说话呢!”

    阿鸾却被问得噎住了。她流著泪,咬著嘴唇,喘了喘气,然后忿忿地说:“不但我不跟你好,谁我也不跟他好。我母亲死了,我爹终年在外保镖,与我都不大怎样近,跟我好的只是我爷爷,我爷爷他叫我怎样,我就怎样,我不能违背他,使他伤心。现在我嫁你,也是因为遵从他的话,其实我是不愿意,我终生就是愿意跟我爷爷在一起!”

    纪广杰呻吟了两声,又冷笑说:“只可惜你爷爷的命运不好,遇见江小鹤这样一个仇敌,只要他把你爷爷找到,那老头子便没命了。你若再找别人帮助你们昆仑派,恐怕谁也不像我这样替你们出死力!”说完了话,他又挪了挪身子,便微微呻吟著,就睡去了。

    阿鸾听了纪广杰这几句含讥剌的话,她又不禁生气,心中倒反不悲伤了,只是发恨,暗想:我们只靠著人家原是不成,活就活,死就死,应当自己去出头。我爷爷既是早先他杀了人,结了仇,如今就是被江小鹤杀死,那也没的可怨。只要强硬,就是英雄!这样一面受人逼迫,一面遭人讥笑,算个甚么人?还不如死!

    于是阿鸾就决定明天自己起身,到洛阳山阴谷去见祖父,请他老人家出头,祖孙二人生则俱生,要死也就一同死。她把主意决定了,随就关好了屋门,灭了灯,躺在床上睡去,那口昆仑刀仍然放在她的身边。

    一夜窗外的雨声和身畔纪广杰呻吟之声,都搅得她不能睡眠。到次日,雨还没有住,可是落得微些,与昨天灞桥畔的雨差不多。

    阿鸾本想趁著镖店里的人都尚未醒,自己就备上马冒雨离开长安城;可是又见纪广杰这时才得安睡,他的眉头紧皱著,仿佛在梦中他也不胜疼痛。阿鸾的心中又有些不忍,又有些迟疑,暗想:我虽不跟他好,可是毕竟我已与他结为夫妇,他又是为我家的事受了重伤。

    如今我不向他商量商量就走,不但太无情义,而且见了我爷爷,我爷爷也一定生气,或许立时就命自己回来。心中为难了半天,就想不能即时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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