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广杰摇头说:“不行!我不能在车上坐,我一定要骑马!”他竟跑过去把那孙七揪下马来,他去骑上。
孙七只得下了马,又搀扶著,叫纪广杰上了马,并由车上取来宝剑替他挂在鞍旁。
纪广杰就十分得意,向阿鸾笑了笑,他随就挥鞭在前走去。
葛志强却向阿鸾使了个眼色,并悄声说:“这不行!他那刚好了的伤,哪禁得住马鞍子摩擦?咱们只好慢慢地走。”于是这后边的车马故意不急快地走著。
纪广杰的马在前走了约一里多地,他回头一看,后面的车马离著他太远了,他只好把马收住,回首催促著说:“快走!快走!要不然叫车回去吧,留这辆车有甚么用,倒是个累赘!”
葛志强和阿鸾却不理他,随他在前面怎样著急,这四人只是跟著车走。天气又热,走到渭水,过了河,便已到正午。在咸阳城内用过了午饭,又歇息了半天,才再往西去。
葛志强这次离开长安外出,除了躲避李凤杰,并没有旁的目的。他很明白,即使到了汉中,也不能就想出甚么好办法,或请来甚么高人抵挡江小鹤。所以现在一离开了长安,他就放了心,路上他倒是一点儿也不著急。
阿鸾虽然很愿意快些见著她的父亲鲍志云,可是鲍志云的武艺和所认识的人,她也都知道,决不能抵得住江小鹤。一路上,她只是忧思辗转,情绪缠绵。她想:江小鹤的武艺是人高强了!甚么人才能敌得过他呢?他紧咬住牙关,不忘仇恨,必要杀死我的爷爷他才甘心。这将来可怎么办呢?他太可恨了!我们鲍家世太可怜了!
因此阿鸾时时凄然饮泣,却又咬牙痛恨,并且还挂著那一丝割不断忘不掉的痴情。她虽然也心急,但却走不快。
只有纪广杰最焦躁,虽然行走了不到五十里,他胯下的伤处,便已磨出血来,痛得似刀割一般,但他还咬牙忍痛催马快走,时时按著他的剑柄,摸著他的镖囊,顾盼自雄。他见后边那些车马不肯快,他真著急,真生气!假使没有阿鸾在内,他一定要大骂出口,并且或许抛下他们,自己独向走去。
他心里像怀著一把烈火,这把烈火就是要催著他和江小鹤拼一拼,也明知道拼不过,可是必须拼!无论使甚么暗器暗算,他也必须置江小鹤于死地,叫阿鸾看著他是个大英雄,那时阿鸾才倾心爱他。可是他虽然心雄气盛,禁不住体力有限,走到天黑时才到了武功县。
这时天际已有月色,他本想趁著月色再往下走,可是此时他的胯伤疼痛得实在剧烈,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连马也不能下。
葛志强就赶紧命伙计搀扶他下来,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店房,把纪广杰搀到屋里,又敷上了刀剑药。
纪广杰虽然痛得连坐都不能,可是他不甘心躺卧,他就靠著墙,依然挣扎著精神谈笑自若,喊店家给他做饭,热酒,并低著声笑著,跟阿鸾谈话。
阿鸾此时也觉得纪广杰真强硬,真勇敢,真可称是一位英雄。所以她心中虽然有很多的痛苦的事,可是只要纪广杰问她甚么话,她就必要温和地回答。
这时葛志强是另睡在一闲房里,那三个伙计全都在大房子里居住。这店里住的客人很多,各屋中都有人谈话,并且有人南腔北调地唱戏曲。卖包子的小孩子也走进店里来叫卖,并有查店的官人拿著皮鞭子在院中跟店家吵闹,声音十分杂乱。
但是过了二更天,这一切声音全都停息了,那些乱吵吵的人,这时全都像是僵死了,都发著鼾声;那些鼾声搅在一起,呼噜呼噜的就像是海潮,又像是要刮大风。各房中的灯光全都灭了,可是又都怕热,都大开著屋门,只有葛志强的屋门闭得很严紧,其次就是纪广杰和阿鸾住的屋子。他们的屋门是虚掩的,灯光照得窗里还很明亮。
这时纪广杰手中挥著一柄毛扇,给他自己扇两下。他向他的妻子述说他自己在河南所作的那些得意的事,并说他祖父龙门侠当年所作的惊人之事。阿鸾本来不耐烦听,可是自己此时又睡不著,只好由著纪广杰夫说,自己的心里却去想别的事。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王度庐